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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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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
“芬兰和挪威的边境。”
地下实验室极冷。然而四周看不见墙壁，以光感消弭了物理上的空间感，只能见到淡泊的幽暗。处在实验室中，整个人就像置身广袤无垠的宇宙空间。
实验室正中是一片白色的平台，仿佛悬浮在宇宙中。
“你冷吗？”
冈萨雷斯领着千夜走上白色平台，用手抚过千夜柔软的细发。那一刹那，她几乎以为他已经识破了自己并非人形的真相。但下一秒钟，她又明白过来：他是在跟人形对话。
他将她轻轻放在金属手术台上，台上铺就着绵软的毯子，不至让她受凉。手术台很高，她的脚丫掉在半空，空气中的凉意裹住了她。
冈萨雷斯转身取过一件宽大的外套，走到千夜身前，披在她肩上。
他挽起她的左臂，举高，穿过左边的衣袖，垂下。又挽起她的右臂，举高，穿过右边的衣袖，垂下。他站在她身前，拉过两边衣襟。
外套十分宽大，只垂到她的小腿上方。将室内的寒意挡在大衣外。衣物上，还带着淡淡的植物香气。
冈萨雷斯的目光柔和，紧紧注视着她。
不，是“他”。
“还冷吗？”他问。“人形”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台上，没有应声，像是一具鲜活柔软的人偶。
冈萨雷斯一边膝盖撑地，支撑着他的身子。他几乎是跪在手术台前，抬头看着那张脸孔。
“叶，我后悔当初放你离开我身边……如果没有那件事……”少年人蜜色的头发，流动着灼人的光泽，只是掩不住他眼中的黯淡情绪。
他一只手轻轻抚上这张脸颊，触感轻柔，“叶，我找到了一个酷似你的少女。我跟随她来到这个国家，一直注视着她成长，脑海中的计划，也渐渐成熟。但我只是缺乏一个时机，和一个能够为我提供这个时机的人。直到我遇上了A先生。”
千夜不动声色，心里想着A先生的真面目，到底是谁。
只听冈萨雷斯接着轻声道：“如果没有A先生的话，恐怕我也不会想到，可以用那样一个方法扳倒瓦萨里家族。这次，我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也许我还是顾忌太多了，当日我无法杀掉沙迦南，但起码也要在他体内下毒，让他永远无法还击。”
这番自言自语，千夜并不全然明白。到底他所说的A先生是谁，一直在困扰着她。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真相（四）ˇ 最新更新：20111016 14：00：00
冈萨雷斯慢慢地站起，坐到手术台上，忽地将她搂入怀中。他将千夜的脑袋紧紧嵌在自己怀中，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过去。四周只有一片黑暗，和他湿润的呼吸。在这冰寒的实验室内，他的气息温暖而甜蜜。
诡异的气氛，像一根细细的线条，紧紧绷在空气中，异样的寂静。
直到实验室门边响起尖细的铃声，将那条细线切断。
冈萨雷斯轻轻放开千夜，细心地将她放倒在手术台上，用外套将她细细裹好。转身到门边，从透明玻璃罩中，取出微型对讲机和耳机。
“请讲。”
千夜听到冈萨雷斯平静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沉默。接着，是他将仪器物归原位的声音。门开，他走出去。
室内一阵寂静。
千夜慢慢站起身来，环视这实验室。灯光被调控在极暗的范围。大型电子仪器正中的屏幕上，呈现出变幻莫测的图形。在黑暗的背景色上，白色数据不断变换着，构成不断变化的古怪几何形状。接收器正在接收信号，发出嘶嘶的声响。
千夜靠近屏幕，注视着这巨大而诡异的仪器。她将手指探入自己口腔中，从舌头底下取出一片纤薄的芯片，将它放入仪器下方的接口处——
只见屏幕陡然高亮，数据与图形同时停止变化。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界面，上面赫然写着“人类副体计划”。
数据开始快速传输。
屏幕上，关于人类副体计划的源起、幕后策划、资金来源，亦飞快地闪动着。
千夜屏住了呼吸——她在其中，见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穆川。
陆离。
这个计划，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她难以克制内心浮上的种种想法，只想尽快把一切资料弄到手，然后交给穆雍。她心底还有一个隐约的感觉：既然项目中提到了穆川和陆离，那么似乎不适宜让沙迦这个外人知道。
数据传输完成，仪器发出“哔——”的声音。屏幕陡然暗下，数据和图形倏然消失。然而从偌大的实验室另一头，却陡然亮起了全息屏。
千夜看着那全息屏逐渐还原出真人般的立体影像，就像一缕幽魂漂浮在宇宙空间。当她看清楚那“真人”是谁时，不禁吃了一惊。
全息影像中的女子，脸孔白皙小巧如一枚月牙，驼黑两色的简约衣着，半长的黑色头发，正是她曾在小岛上邂逅过的陆离。此刻，影像中的她双目闭合，两手下垂，仿佛一副随时被研究的模样。
“的确，A先生就是穆川。人类副体计划能够做到这样一个规模，他本人才是幕后的真正资助者。这个计划附属的地下器官组织，他也居功至伟——因为陆离身体不好，他一直为她准备着一个新鲜的器官库。”
身后的声音蓦然传来，千夜吃了一惊，倏然转过身来。
冈萨雷斯不知什么时候踏入实验室中，他的脚步踩在白色平台上，像猫般悄然无声。
实验室天幕上如同繁星般的光点，映在他们二人脸上，使得他们像站在太空凝视对方一般。
“所以他才认识你……”千夜咬着下唇，回忆起在穆珂被掳走的时候，穆川穿针引线，将他们带到了冈萨雷斯跟前。
那时候，他们以为他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
那时候，穆川和冈萨雷斯，都没有露出任何他俩早已相识的迹象。人们更不会想到，在他们背后，有如此庞大而邪恶的一个项目。
“没错。”冈萨雷斯笑笑，“在穆雍还是孩子的时候，穆家不是牺牲了穆珂，将穆珂的器官移植给穆雍吗？穆川本人的确是从这件事中受到启发。他找到了西索卡——既是为了穆珂，也是为了陆离。”
也许早该猜到的。如果背后没有一个富可敌国的资助者，这项计划怎有可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千夜默然静听下去。
“后来他也的确找到了一个陆离的副体。只可惜陆离将她放走了。”
千夜忽然想到在岛上见过的那个女孩。“茶茶？”
冈萨雷斯点点头：“他原本想对陆离施行脑部手术，重新清洗掉她的记忆，让她忘掉穆懿。但是当时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难以承受这样的手术。”
“所以，他要重新制造另外一个她……”千夜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而内心却无论如何感到难以置信。
冈萨雷斯摊开掌心，微微一笑：“为什么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呢？难道你不是亲眼见到了，那些长得酷似你和叶的人形吗？”
千夜一言不发。她脑中反复回想着冈萨雷斯刚才的话。太多信息一下子涌入。她需要时间消化——她实在难以相信，兜兜转转，整个项目最终幕后策划人，竟然与穆家有关！
但此时此刻，她还有另外一个疑点不明白。
这个问题，在西索卡告诉她，实验室中有一具女体人形时，已经存在她心头，但她忍住没发问。但那个可怕的念头一直萦绕着她。
“你在想什么？”他用手拨开她耳际的头发，露出精致的耳廓。
“在想实验室中的那具女体人形。”千夜抬头看着他，见他有被触动的神情。
他淡淡地：“只是实验。”
“试验什么？”
冈萨雷斯忽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打探？从几年前见到你开始，我就开始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项计划：借用你的身体，植入叶的器官和血液，让他重生。”
果然如此。
跟千夜猜想得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有一具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用于实验。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真相（五）ˇ 最新更新：20111020 18：00：00
千夜涩然一笑。耳边，只听冈萨雷斯低声地：“穆川找到我们以后，我们终于拥有了大笔资金，可以大规模运营整个项目。但我跟西索卡博士不同，我不是那种专心埋头实验的人。我手头上，还有前来投靠于我的瓦萨里家族旧部，他们宣誓忠于我的生父，不承认那个带有亚洲血统的男人当教父。我通过他们查出穆川的背景，才惊讶地发现他和金木崎是敌对关系。”
这些，跟我的人生有什么关系？怎会最终盘枝错节地，附上我本已灰色的道路？千夜看着他，一言不发。
“当时我已经开始酝酿这样一个计划：借用穆家的力量，来扳倒瓦萨里家族。”冈萨雷斯沉浸在往事中，“穆珂是关键人物。我收买米诺，无需钱财，只许诺他，穆珂将会是他的；我伪造文件，让包括米诺、穆川、穆雍在内的人，都相信你是100％契合穆珂的副体；我对两面都假意相迎，既和穆雍合作，又将穆珂交到沙迦手上。只要穆川这只狐狸死了，穆家和瓦萨里家的两个年轻人矛盾激化，只会两败俱伤。最后——我会借着你的身体，让叶重生。”
“尽管情节不完全按照你预设的行走，但也不远了……”千夜嘴角含着干涩的微笑。
“不，穆川没死！”
千夜肩头一颤。
“我并不意外，他向来狡黠。只是因为用情太深，才会让我有可乘之机。但最脱离我设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冈萨雷斯看着她，“我爱叶，但我也爱你。”
千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翻涌而上，像有无数小爪子，从冰窟中伸出来，抠着她的后背。
“我想重新拥有他，但也不愿因此失去你。”冈萨雷斯的声音，想从极寒极遥远的深潭中传来，“我一度不知道要怎样才好。我甚至想放弃叶，就这样一直让你待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忽然停止，然后是良久的寂静。千夜不禁抬起头来，却一眼见到他眼中陡然腾起寒意。
“但是我错了。”他的眼睛，此时绿得像映出一滩碧水，深寒的碧水，“你竟然是站在穆雍那个男人那边的……”
他像是从梦中清醒过来，卸下了平日里细致温文的模样，带上了恨意。他将她纠到身边，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这张脸，“我只要拥有你的身体就好了。我要让叶的内在，借着你的躯体复活过来。我要永远地……拥有你们两个人……”
他疯了。
千夜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尽管脸色苍白，尽管那头蜜色鬈发有点凌乱，但他依然俊美如昔。只是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贵公子的气质，只像个被爱情吸干了血液，借着恨意重生的吸血鬼了。
她看着他掏出一管蓝色液体，用指甲掀起圆形小盖，将液体倒入嘴里。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出于求生本能，拼命要挣脱，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唇。
黏稠温暖的液体，从他舌尖流到她柔软的口腔内。
她感到体内的意识正在慢慢流失……她只觉得十分地疲乏，整个人毫无力量，软软地任由他抱着，横放在手术台上。他将她身上的外套脱下，露出少女白皙细嫩的胴体。她听到他说，你很快就会跟叶融为一体，永远留在我身边。她听到他说，我不知道自己爱叶多一些，还是爱你多一些。
朦胧中，她感到他又抱紧了她的身体，似乎贪恋着她作为千夜的最后时刻。然后他松开手，转身走开，她听到他打电话让人准备的声音，叫人安排西索卡博士过来的声音，叫人从另一个实验室中，将叶的器官和血液运送过来的声音。
随后，是一阵宁静。
她又感到自己被人抱紧，有力度的温暖，一阵一阵传来。她很虚弱，但仍然睁开双眼。
她见到冈萨雷斯的脸贴在自己脸颊上。他说：“我已经安排他们过来。在他们来之前，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好吗？”
她无力应声。躺在手术台的视野中，只见到吊在房间天花板各角落的监视器，显示着实验室大楼外的画面。人员开始换岗，正在迅速移动位置。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那幅摄影作品上。那时候你多么小，身体还那样单薄，几乎看不出来性别。那一刻，我以为是叶重生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最柔和的催眠曲，没有一点攻击性。
“真正见到你本人，是在你学校外面。当时你骑着车，与我的车子擦肩而过。你没有注意到我。我却在那时候，注意到你和叶的不同——跟叶的逆来顺受比起来，你是绝对不屈从命运的人。如果当日，叶不是默默接受我对他犯下的罪，不是默然接受那样的命运，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像你这样不懂得感情的人，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千夜在心里泛泛地想着，却无力动嘴唇。视野中，只有那一面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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