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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丝龙凤结+番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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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清清冷冷的光华,笼上了整个营区。将营地旁的幽深的湖照得如同镜子般洁净透明——有毒的湖水。南族人用毒的本事当真不容小视。每次换地方扎营后,周边的湖水都会因饮水兵士的突然倒毙而被宣布有毒。可此时,皎皎清辉下的刻毒的湖水竟是这般的可爱明净。
静静地立在湖边,凝视了许久,卫重天深吸了口气,寒冷的带着草木清香与战火硝烟的空气,使脑中一醒,心中久积的闷气略散了散。“不知那人现在睡了没?”心念动间,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宁悠远的军帐外。
记得当日,父皇命他随同自己出征时,心下的疑惑和对他的鄙夷:那么一个秀雅柔弱的人,又怎能行军打仗?可首次交锋后,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得不对那人刮目相看:那么一付纤美瘦弱的身体,战场上冲杀起来却是那样的气势逼人,白羽箭过处所向披靡;那么一张温玉般秀美的脸上杀敌时的目光竟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剿乱时被地形愚弄后,他的忍耐力;对敌人行踪的明锐洞察力……所有的一切都叫人吃惊。没记错的话,他又号“六如公子”,说的是:一如深溪虎;一如大海龙;一如高柳蝉;一如巫峡猿;一如华亭鹤;一如潇湘雁。现在看来前二如是实至名归的了,真不知那人还有多少张面孔,整个人像裹了层层云雾一般,引人探究,非得层层地拨开方可识得庐山真面目!
“外面是谁?”清越的语声打断了卫重天的遐思。一伸手撩开军帐的厚厚布帘。
“我猜是你!”宁悠远正抚案看着什么,见他进来,也不起身相迎,只对他淡淡一笑。近三个月的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军旅生活,二人早已冰释前嫌。
明亮的纱灯下,端坐在案前的人一身简单的素色便服,日间所着的银色铠甲挂在了墙上,烛火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金属光华。厚重的玄铁织就的盔甲越发衬得日间穿着它的主人的纤柔。看着眼前丰神俊秀的少年的脸上因连日的苦战而染上风尘憔悴之色,连着原本就不甚强壮的身体也越发单薄了。卫重天不由心中一叹:如此的人儿,本是该坐拥春色,谈笑风生的又怎应在此受这样的苦楚!
心里想着,慢慢走至桌案边。宁悠远手中执的正是那张地形图!纤长白皙的手指压在那一处:蜀难涧!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毫不惊讶对方也同时看出症结所在。三个月的相处,早已让双方对彼此的缜密心思心知肚明。留下的只有在每次不谋而合之后,又更深一层的相惜!
“听说,你日间已然派出了探子……结果如何?”
“恩,估摸着就快有佳讯传来了。”踌躇的语声中,宁悠远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凝视着自己的狭长的凤目。
好凌厉的眼神!宁悠远被看得心中一跳,禁不住定睛细细打量:想不到眼前的人竟是这般的出色好看!与萧子谦的温和内敛截然不同的是眼前这人的霸气与张扬!俊朗开阔的五官,双目中那样自信的飞扬神采。只这么随随便便的站在这里那份华贵雍容,那份气吞山河的豪气,看得人不由得打心底里折服!好一个英俊男儿!宁悠远心中赞叹。合着他朗声一笑,心中豪气顿生。
“难得今日这么高兴,殿下……可有兴趣听悠远弹奏一曲?”
目光到处,是旁边矮几上一具古琴。
“好!”
卫重天微笑示意,一边坐下看他调弦试音。
清越的几声调弦音过后,好似珠玉落盘般琴音乍起,曲调高亢,铮铮入耳。正是一曲《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
琴声激越,一声紧似一声。糟糟如急雨的琴声似银瓶乍破,金戈之声轰然不绝于耳……听得卫重天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毫气干云!连日间的憋闷刹时吐了个干干净净,好不痛快!心下直恨不得立时觅得敌人巢||||穴,狠狠冲杀一番!
琴音正在高昂入云霄之际,就听得帐外一声高唱:“报……探子来报!已发现叛军踪迹。”宁悠远听得耳边急报,指下微乱。“嘣!”的一声一根主弦就断了。断弦弹上了手指,一缕鲜血慢慢渗出来,声色不动地用衣袖遮住。
“快说!”
“报!探子来报。前方四十里处,蜀难涧中发现叛军,据人数看应是叛军主力无疑!”
“好!”卫重天双目寒光暴现,握掌成拳:“即刻下令,大军开拔,趁此夜色将叛军一举歼灭!”
宁悠远目光沉郁地依旧坐着:方才琴弦忽断,心头已是一惊。琴弦无故断绝,决非祥兆!笼在袖中手指,指间一片刺痛,唇齿微动却见对方目光闪亮,脸上踌躇满志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口。
“怕是自己多虑了?!……”
心念动间,卫重天已经一甩帘子,大步出了军帐。再一看:帐外的军士已然纷纷着盔系甲,整装待发了……
12
马蹄上都裹上了厚厚的葛布,数万的大军行来,居然静得出奇。冷寂的夜空中行进间铠甲、枪尖偶尔清越的交错声,军士们沙沙的脚步和衣物的摩挲声,听在耳中格外分明。
宁悠远只觉得莫名的不安,方才琴弦断绝仍让他心绪不宁。侧身看了看身旁马鞍上的主帅——卫重天。对方稳如泰山的坐姿,夜色下的脸色凝重。互换了一下眼色。果然他也意识刀了什么。前方不不足五里就是蜀难涧了。沉重的夜幕下,对方营帐中,堆堆的篝火似乎都可以看得到影子。按那火堆的数目来看。确与日间探子所报相符,这就是主力吗?
过了眼前的这条窄道就是蜀难涧了。按图上所似这条小涧是通向那的必经之路。道路奇狭只能容双骑并行。旁边林立的直插入云的陡崖连羚羊都难以攀上,故得名羚羊涧。真是天险所在呢!
忽地一只飞鸟自道旁的林中掠起,尖锐的鸟鸣声中,扑腾的翅膀摩擦着秋日里半凋的叶片,惊起好一阵飞尘。
宁悠远心下猛地打了冷战:不太对劲!忙转身去看身旁的人。一丝冷笑浮上卫重天的嘴角:哼!果然如此!双手一挥,大军就在涧口处停住。挽弓,搭箭!沉甸甸的一根透甲锥,乌黑的箭头处包了块浸满火油的棉布。“呼!”的一声,冷洌的箭光带着团熊熊的火焰,划亮了黑沉沉的夜空。光亮中,山崖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无所遁行。
有埋伏!火箭落地,秋冬的芥草本已凋谢,被浸油的火箭一触,呼的一声整个山崖被照得通明。是他——桀霍,年近四十的南族首领。长年的山地生活使他的脸看来更加沧桑,如刀刻般冷硬的脸上,一片恨意。他手一挥。忽地,轰然一声巨响,身前的胜朝的兵士倒了一片,从天而降的飞石,击中的残破的身体,飞溅出一溜的血光。是火药!随即是身侧,身后的兵士,才反应过来的将士,纷纷挽弓搭箭。长长的沉重的透甲锥,如飞蝗般威力惊人的射向山崖上的人影。惨叫声中,脚边已经积满了叛军的尸体。宁悠远一抹脸上溅到的几点血迹,一搭手,又是一支白羽箭上弦: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哈哈,姓卫的,你中计了……”对面的人疯狂的笑声中,宁悠远的动作一僵。
“不错,的确有点不对,对方的人数?……”卫重天挥剑挡开从崖上滚落的飞石,在又一名敌人毙命的哀嚎中皱起了眉头。
忽地,二人心念几乎同时一动:调虎离山!
“不错!回去看看你们的粮草吧。这会八成都烧成灰烬啦……哈哈……”肆虐刻毒的语声中,一抹狞笑浮上了桀霍的嘴角。
“可恶!”卫重天目中寒光暴起:“中计了!”
“不好!”宁悠远心中一惊,自方才,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桀霍。忽见一道寒光带着凌厉劲风自那桀霍的身旁直射向卫重天,后者却仍是一付恍然未觉的神色。情急之下,只好抬手一掌击向卫重天身下坐骑,马儿受惊猛地向后跃出数步。电光火石间,那道寒光直向自己身上飞来,避无可避只好暗运内劲,硬生生把身体向后缩了半寸。胸口一正锐痛,突如起来的力道撞得整个身体,向后仰去。
卫重天压住惊马,回过神来,正看到这一幕:宁悠远的身子自马上斜斜地飞了出去,右胸口上直直地插着一支黑羽箭,半边银白的铠甲都被染红了。忙一抬手,操住宁悠远即将落地的身体,横放在自己的马鞍前。低头一看,见宁悠远左手按在右胸创口上,一张脸雪白,满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双眼睛仍自盯着箭射出的方向。
看到了,紧挨着桀霍的青年,与截桀霍极其相似的硬朗五官上,一双略带惊愕的眸子,一张漆黑的硬弩弓犹自握在手上。这就是宁悠远昏倒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感觉到手中人的身子一软,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卫重天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伸手探他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了。抬头狠狠地盯上崖上的人,如利刃般的目光让截霍心中一寒。
“哈哈,今日就先玩到这吧,姓卫的快回去看看你的营帐吧……”得意的笑声中。山崖上的人影渐渐稀薄。
看着又一次在自己眼前逃逸的叛军,再低头看看怀里,双目紧闭的人。卫重天面目阴沉:“收兵,回营!”单手紧了紧身前的人,打马率先奔去。怀中人苍白的脸色和渐渐降低的体温都使他不安。
情况比想象的要好,一进营区,留守的卫严就把大致情况说了。提到粮草被毁,偷袭的叛军几乎被守营的军士全数歼灭时,卫严年轻汗湿的脸上通红,又是痛恨又是快意。
“快!去找军医来!”卫重天丢下一句话,就快步走进了军帐。把仍在激动地说个不停的卫严扔在了帐外。
轻轻地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卫重天才意识到自己双手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了。略定了定神,取出腰间匕首慢慢割开已经变成红色的铠甲。“流了这么多血!”看着里面的白色长袍半边都被浸透了,卫重天皱眉。手下越发小心不碰着仍插在胸间的箭头。轻轻擦去血迹,白玉般的胸膛,鲜血犹自从伤口中渗出,黑色的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的箭头深入肺腑,红、白、黑的颜色,美得像一幅狰狞着的残酷的画。卫重天有那么一瞬失了神。
“恩!”昏迷中的人,一声低吟,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卫重天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不行,得拔出来!心念动间,卫重天半坐在床沿上,托起床上人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扶住宁悠远的肩,一手轻轻捏了箭柄。心里担忧得看向怀中的人: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他何时醒的?手下微微一颤,就见宁悠远痛得皱紧了纤长的眉。当下柔声道:“忍一忍,得拔出来才行!”见怀中人微点了下头,就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卫重天深深吸了口起,咬了咬牙,手腕微沉,手下用力。“噗!”的一声一股鲜血随着箭头一齐喷出,抬手将断箭掷在地上,一边伸手疾点伤口周围几处||||穴道,止住流血,方松了口气。却觉得怀中人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软倒在自己怀里没了声息。卫重天心下大骇,忙低头查看,却见宁悠远一张脸白得全无半点血色,满头的冷汗汗湿了鬓角,长睫无生气地垂着,嘴角一丝鲜血触目惊心。卫重天只觉得心头如遭重锤,从未觉得如此慌乱心痛过,想探他鼻息却又不敢,想叫人却喉头哽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正慌急间。
“殿下,太医来了!”卫严一掀帘子,身后跟了割花白胡子的老者。一进来就忙着要跪下行李。
“免了!”卫重天一声大吼双目都红了,“快,快给他瞧瞧!”说话间竟是语声嘶哑声音发颤,说到“瞧瞧”的时候卫重天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唇齿交错的战栗声……
13
太医见卫重天急的那样,也不多礼了,忙站起身来去探宁悠远的手腕。“殿下放心!宁公子只是剧痛之下昏迷。请殿下把病人放平,好让老臣诊治……”
卫重天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惊觉宁悠远的身子被自己抱在怀里。心中暗叹:自己几时这么失常过!轻轻把怀中人移到榻上躺好,这才抬眼打量忙着诊脉的太医。那太医约五旬的年纪,面目清癯,正是宫里医术最好的胡龄胡太医。卫重天觉得心下稍微安定了些,闪过一旁安静地站着。
外边已经送来了热水绷带,片刻的工夫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伤口已经处理妥当。胡龄又细细地诊了脉,先是左手又换右手,如此几次后,脸上神色凝重,站起身来对卫重天一拱手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卫重听得心头又是一紧,惊道:“怎么?”
“这一箭极是凶险,只要再深入半寸,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见卫重天脸上变色,胡龄忙续道:“殿下放心,此刻性命已无碍……只是患者受此重创……日后再想行军打仗怕是难了……”
“真有这么严重,可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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