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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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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柔韧飘逸的袍服,垂感极强;衣带袭上凉风,雪浪一样向后轻卷;
明净的阳光自身后透过,似融融春水,清波推着我的身影,一长一短,一长一短;
一步一步,沉静从容;
进殿。
明于远正与简宁说着什么。
他向这边看了看,转过去继续说,忽然背影一僵,迅速转过来,目光落在我脸上、身上,眼底刹那炽烈如焰;
简宁一怔忡,语气略恍惚:“非儿?!”
静静心神,走进。
抬头却见阿玉,他不知已注视了我多久,漆黑的眼底翻涌着难明的情绪;明明沉默着,却又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
他深深的目光对上我的,闪过极淡极淡的笑意;
我忙转了头,遇上明于远深沉而又炽热的视线。
大殿里,有人不耐烦:“院长,开始吧。别等……”
“等”字后面的声音,似被最锋利的剪刀快速剪断;
那人“霍”地站起,如遭雷击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再不动弹;
似长风掠过疏林,殿里的声音极速向深处远处逸去,最后剩下一片寂静;
他们静坐在位置上,盯着我,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前台上,张淼原本在与林东亭小声说着话,似乎察觉到不对劲,齐齐转头;
张淼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冲着我结结巴巴:“你……天哪……你是……难道是……?!”
林东亭一脸惊讶与兴奋,我笑看着他,不想他一对上我的眼睛,竟倏地转过头去,耳朵红了半边,又慢慢转过来,一丝疑惑自眼底升起;
顾惟雍看了看阿玉,一身大红的软袍似火焰,燃烧着他漂亮的双眼,寸寸灰。
极力避免去看台上那双长久注视着我的双眼,可那幽深炽烈的目光却令我的心微一颤动;
我轻轻呼吸,缓步向前;
走到简宁身边,简宁笑得既欢喜,又隐有担心:“非儿,你这模样……你,唉……”
明于远转过来,低声说:“简相,你的非儿已经长大了。”
努力不去看这家伙眼底浓郁的笑意,我走过眼神温暖的宋言之,走过神情难明、脸色微微苍白的阿敏;
走过虽目露赞赏却仍风神清雅的王元朗,我略一顿,向他走去。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我一把拉起来,我附在他耳边低问:“喝酒之约不改?”
“什么!?”他极为意外,却立刻反应过来,笑得十分畅快,“改?为什么要改?我等你,不见不散。”
我微笑上前,抱了抱负手静立一旁的谢清玄。
底下吸气之声连连。
谢清玄朝我竖眉瞪眼,转瞬又笑得连雪白的胡子都颤微微,拍拍我的背,一副老怀大慰状:“小子不错,小子不错——”
台下,顾问峤迅速反应过来,笑得仪态谦和斯文有度:“欢迎公子简非光临南山书院。”
这一声喊出,殿内诸生一激灵,沙沙沙通电似的颤栗快速传向大殿深处。
醒了。
“天!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人长成这样……”
“清绝出尘……”
“太好看了……”
“‘好看’二字早已不足形容……”
“唉!难怪我哥说不看到简状元会觉得遗憾;看到了又会后悔……从此再难忘记……”
他们看着我,议论叹息之声不绝于耳,既兴奋又克制,仿佛声音一大就会把我吹化了似的。
我轻笑出声。
谢清玄咳一声:“小子们,第四轮仪容风度比试开始吧——”
话还没完,被张淼高声打断:“院长,再等等吧,那只乌鸦还没来呢……”
“咦,对啊。怎么现在还不到?”
“不会是走了吧?”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众人似乎才想起,纷纷猜测,气氛又开始活络起来。
“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等他来了,一定要他道歉,太不像话了……”
“他一定是没有勇气来了……”
谢清玄微笑着看看我。
我缓步向张淼走过去;
张淼眨眨眼再眨眨眼,定在那儿,等我走到近前,他似要向后让;我一把揽过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说:“张淼,乌鸦穆非可不就在你眼前?”
说完,放开他。
那小子反应十分奇特。
瞪大眼睛指着我,手指轻颤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大喊一声,向我扑来。
阿玉轻轻一拂,张淼蹬蹬蹬向后连退。
殿内众人不明就里,又吃惊又好笑地看着张淼。
张淼看看我,又看看阿玉,再看看我,慢慢双眼一暗,又强自微笑对阿玉:“容珩,你……要努力了。”
阿玉不语,静静看我。
我走到林东亭面前,快速抱了抱他:“瘦猴——”
林东亭脸色微白,身子轻轻一晃,笑着举拳朝我挥来,拳至半途又收了回去,最后恨恨不休般在我耳边来一句:“你个浑乌鸦——”
顾惟雍却吃惊地张大了眼睛,轻喊:“你怎么知道他叫瘦猴?!”
我笑起来,朝他微一欠身:“小弟穆非,顾兄你好。”
“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谁?!”他失声大叫,又忙住了口,张惶看向台下。
顾问峤。
顾问峤脸上的笑容迅速冻住,坐在椅子上,很久才微笑着对简宁:“简相……那内侍之事,是下官糊涂……”
笑容似白石灰剥落,喀嚓喀嚓碎了一地的僵硬。
明于远微笑:“顾大人不必如此。你对圣上忠心可鉴,堪为百官楷模。”
顾问峤瞪了明于远半天,突地站起来指着阿玉:“那……他……他是……”
似意识到失态,他的手指烫着般极速收回,用力过猛,向后跌过去。
明于远伸手拉了他一把:“顾大人,看好你身下的椅子,别坐失了。”
呵呵,这家伙,说句话都这么让人咀嚼、费猜疑的么?
殿内书生并不注意他们的事,只兀自相顾脸红、干笑:
“天哪!你听到他的声音了没?简状元他……他居然就是浑乌……就是穆非?!”
“想不到他在我们身边几天,我们居然都没看出来!……”
“天,想想我们对他的指责……”
或羞惭、或懊恼,神情说不出的好玩。
我微笑着朝他们一揖手:“诸位学兄,小弟简非奉我皇之命,更名穆非,前来南山书院就读。弟生性顽劣,与诸兄开这样的玩笑,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们一静。
有人笑着挠挠头:“不对不对,是我们看问题有失偏颇。以为小乌鸦……”
“还乌什么鸦!你小子住口吧!”
笑声中,有人自嘲:“现在回头想想穆非的话,竟是明示暗示过,可我们偏偏听不见……”
“难怪他会那样回答我们提出的三个问题……”
谢清玄笑咳一声:“傻小子们,经过此事,想必会对世事明白一些了吧?有热血有风骨是好的,但也要有脑子。好了好了,第四轮比试开始吧,你们不是还在等着把那只乌鸦轰下台的吗?”
诸生嘿嘿嘿,笑声四起。
笑得满殿的阳光明晃晃。
这一轮比试结果,已没有任何悬念。
终于,台上只剩下阿玉与我。
终于,来到至为重要的第五轮。
心,开始不规则地乱跳。
阿玉却风姿清拔,一派雍容闲静。
谢清玄微笑宣布:“本次年试最后一轮比试开始。现在请刚才得票第三的张淼,把本书院开设的全部课程名称一一写下制成签,放进前台陶罐中。第四名林东亭从旁监督,以防作伪。”
一写一看;
典章、史籍、时论政论、骑马、射箭、数艺、茶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十数门课程,每一门写在一张纸上,分别叠好,放进陶罐;
殿内十分安静。
谢清玄举起陶罐摇了摇:“现在请本书院去年年试的第一名,容珩上前抽签。抽到哪门课程,你二人就比试哪门,以决出今年年试的第一名。”
我虽在微笑,可心跳得如惊马脱缰,无法使它平静下来。
紧张之下,头隐隐疼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紧紧注视着阿玉,看着他静静走上前,看着他伸手进去,看着他取出一张洁白的纸片。
看着他缓缓地,打开。
我的手轻轻捏成了拳,握紧再握紧。
阿玉落在纸上的目光一凝,似乎也是在平静心情,他握着纸片身体微颤,沉默了片刻,静静转过身来,幽深的眼里如星芒融进,他微笑问我:“简非,你相信不相信天意?”
天意?
血管里奔流的血液,仿佛一点一滴地消失,寒意自心底寸寸升起。
阿玉把手中纸条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我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控制好手指,稳稳接过;
看。
“小心——”阿玉伸手稳住我的肩。
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了我手中的纸条上,而我只知恳求地盯着阿玉的眼睛。
阿玉唇角一白,可却注视着我,轻声而决绝:“小非,这天下任何事,我都能答应你,惟独这一件不行。”
血液似乎一下子抽空,我眼前一恍惚。
似乎听到台下一阵惊呼,似乎听到简宁的声音,似乎还看到明于远沉静镇定的双眼……
“简非,简非——”
好半天才对上面前漆黑的双眼,他凝视着我,眼底闪过沉痛之色,笑得清寂空茫:“好吧,我答应你。这一次,签由来你抽。”
他转身朝谢清玄优雅欠身:“不知书院可否破一次例?”
谢清玄看了看我,转身询问座中诸子。
无人提出异议,但绝大多数人只是茫然不解地看着我们。
只有深研班的,似乎隐约猜到了阿玉刚才抽到的是什么。
阿玉轻轻抽过我手中的纸条,重新叠好了,放进陶罐,摇了摇,递给我。
我看看他,慢慢伸手进去;
一个,两个,三个……
似乎每一个纸签都被我抚摸过,指尖全是汗,犹豫再犹豫,终于横下心抽出一张。
打开。
如坠世上最离奇的梦境;
却怎么挣扎也无法从中醒过来;
忽冷忽热,汗湿里衫;
一阵腥甜上涌,我用了全身的力量把它咽下去。
阿玉一怔,看了看我手中的签;
眼底刹那闪过的光华亮愈星辰。
纸签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中轻颤;
他脸色奇异地苍白,笑容既欢喜、清寂又温柔无限:“小非,这一次你如何说?”
……说?
说什么?
我静立台上,全身的力量只能用来维护自己不失仪;
头脑空空空空,似乎碾过沉重的牛车;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阿玉看看我,把陶罐里的纸签一一取出:
每一个都不同,张淼并没有作弊:
数艺、典章、茶道、史籍、古琴、围棋、书法、绘画、时论、策论、骑术、诗词歌赋……
没有射箭。
射箭的签,此刻正在我手上;
这一签,刚刚被一连抽中两次。
呵呵,天意?
什么是天意?
竟这么输了?
想起他曾说过的赢了之后的三个条件……
一股温热的液体自掌心涓涓而下。
明于远沉静温和的声音传来:“简非,别太介怀,输了就输了,只是一场年试而已。”
可我此时已听不出他话中的暗示;
我只是极力微笑着面对阿玉:“我还没有输,我们去箭场比过再说。”
阿玉眉微皱,目光落在我左手上,一凛:“你……”
他深深看我一眼,把签递给谢清玄:“现在,我与简非去进行第五轮比试。我的要求:谢绝任何人前往观看。比试结果,会有人通知大家。”
说完,不待谢清玄回答,揽过我轻轻上跃,自南门掠出。
惊呼声、议论声潮水般从殿内涌起;又被迅速抛在身后,风扑面而来,呼呼作响;
一路睁不开眼,只觉得他似乎在带着我一直向上、再向上;
不知过了多久,攀升的速度慢下来,再慢,终于他把我轻轻放下;
我调匀呼吸,睁开眼,一怔;
此时我们站立的地方,正是几天前我与明于远站立的山顶。
阿玉静静地站在一块岩石上,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处,出神。
“为什么不去箭场?”我问他。
他轻轻揭了面具,转过身来,清峻的容颜,消瘦而略带憔悴。
我一滞,转了头不去看他。
“小非,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数十门课程,你除了射箭,哪一门都可与我一争高下。可偏偏我们都不约而同抽中了它,你说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不!没有比过,我就不算输。”我沉声回答。
他静看我片刻:“好吧,既然你要比。沈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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