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点-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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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心中更是骇然，他并没有受到内力压迫，仿佛只是那股气势，就让他忍不住倒退。虽是有心算无心，但醉书生必定也留了一手。若是他此刻真想做甚么，恐怕没人能阻止！

王思语却只是淡然的坐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方才的情况。她动手给两人斟满酒，而后端起浅尝一下，又放下杯子，徐徐道：“郎酒，因取郎泉之水酿造而得名。酒液清澈，酱香浓郁，醇厚净爽，甜香满口，回味悠长。与贵州茅台酒齐名，这坛应该是陈了十年左右的红花郎酒，小女子方才少说了。”

“呵！小姐真是行家！”醉书生竖起大拇指。这姑娘确有意思，一般人见到自己疯疯癫癫，躲还来不及，她却反而与自己侃起了酒，实在有趣！醉书生又开了一坛酒，亲自倒上一杯递给王思语，说道，“再试试这个？”

王思语尝了一口，道：“‘唐时宫廷酒，今日剑南春’，这坛是今年刚产的绵竹剑南春。剑南春酿酒之水取自城西的玉妃泉，冰晶沁谧的玉妃泉水，涅槃成香浓清灵的剑南春酒。陈香优雅，饮之如珠玑在吼；甘润飘逸，闻之似相思刻骨。”

啪！醉书生一拍手，赞道：“小姐确是懂得不少！”

王思语略施一礼，浅笑道：“公子见笑，小女子也只是运气好罢了，至于十大名酒其他的几种，倒也不甚了了。”

“哈哈，小姐太谦虚了！不知小姐对江南的黄酒又有多少了解？”

“黄酒又称米酒，以绍兴黄酒和惠泉黄酒为最。色泽黄亮，如同琥珀。与北方的白酒不同，它的度数一般较低，且含糖量高，男女老少皆可适度饮用。其味温雅柔和，甘爽上口，饮后神清气爽，回味悠长。不过小女子常年生活在北方，对黄酒实属纸上谈兵。”

“小姐能有如此见地，已属不易。黄酒多见于南方，北方的据我所知，只有山东的即墨老酒和房县黄酒。这和南北文化差异有关，北方人多豪迈，南方人多诗情。白酒嘛，感情深，一口闷；喝黄酒却要慢慢品，品完之后还得来两句诗词。若是江南才子喝白酒，没注意喝过了头，连话都说不清。往地上一滚，那就只能给周公吟诗去了！”

王思语掩嘴笑道：“公子真是幽默。酒确乎是个好东西：开心时候可以喝，不开心时候也可以喝；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喝，一群人的时候也可以喝；白天的时候可以喝，晚上的时候也可以喝；有理由的时候可以喝，没理由的时候还是可以喝。只是，有些人本为了解渴去喝酒，却没想，喝了之后反而更渴。”

“哈哈哈……小姐高见！”

在闲聊中，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们从酒谈到诗词，又从诗词谈到文化，完全忘了时间。

王思语也忘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站着王明与罗剑，远一些还站着兰飞三人。等她再想起来时，已经足足过去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王明的心时刻提着，生怕醉书生会挟持王思语。而罗剑，在担心之余，也逐渐心凉了。

“啊！”王思语惊呼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等着！”说着转身向罗剑和王明道，“明叔、罗公子，让你们久等了，请见谅。”

“无妨，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罗剑淡淡应了一句，抛下众人，木然往“陈记”门口走去。

他已经甚么都听不到了，身后李嫣和包荣兴的问话没有听到；王思语走开后，王明和醉书生的打斗没有听到；伙计惊怒的喊叫没有听到；身边街道上小贩的吆喝没有听到；甚至，就连自己的心跳也没有听到……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李嫣二话不说便追上前。包荣兴与兰飞换了个眼色，前者护送王思语往官府而去，后者留下静观其变。

王明不愧为大内第二高手，跟十天前那三个黑衣人完全不同。他练的是外家功夫，身体稳如磐石。醉书生却也不靠身法，两人只是一掌掌相击。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呼吸之间，便已交手数十次！

王明暗自心惊，看他如此轻灵之人，却能以单手之力，与自己比拼而不吃亏，功力实在深厚！再者他还未曾出剑，十年前就凭“一剑斩八人”闻名，剑招可想而知。倘若被他得空拔剑，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想到此，他便加紧手上功夫。

然而醉书生却毫不顾忌自身，不管王明招式从何而来，他只是一掌连一掌往对方胸口打去。王明自然不敢硬受，只能回手接掌。如此一乱阵脚，不多时便被击退了！

醉书生抽身飞退数步，拱手笑道：“王明前辈硬气功果然了得，晚辈领教！”

“哼！”王明却未曾受伤，听此言语怒道，“小子，还不束手就擒，老夫可饶你一命！”

“哈哈哈……”醉书生大笑不已，“前辈武艺虽高，但想留住在下，怕也不容易罢！”

“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后会有期！”他说完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

“岂有此理！”王明怒吼一声，一拳击向旁边的桌子，顿时木屑纷飞，砸倒一片。伙计叫苦不迭，又不敢说话，只是恨恨的看着他。

约莫一盏茶后，官差才姗姗而来。这是官府的一贯作风，事后才会赶来处理。不过这次倒也怪不得他们，就算及时赶到，怕也只是炮灰罢了。

捕头踢开散乱在地的桌椅，嚷道：“怎么又是这家店？这他妈甚么情况？兄弟们，把这儿的人都带回去盘问！”王明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了过去。捕头接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阻住了手下，点头哈腰求饶道，“大人，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饶过小的啊。”

“哼！老夫才没空与你瞎掺和！方才贼子已经走了，我要继续追查，给我滚开！”

“是是是……小的们！给大人滚开。”众官差纷纷卧倒在地，往角落滚去。兰飞目瞪口呆，如此欺软怕硬之徒，实在丢尽官府颜面！他悄悄塞给伙计一锭银子，便随着王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且说罗剑这边，他刚走出没多远就被李嫣追上。她叫了几声，罗剑却没反应；伸手拉他，又被粗暴的甩开。李嫣这次很有耐心，并没像往常那样大发脾气，见叫不住他，居然一路默默跟着往前走。

罗剑的速度不快，就像平时走路那样，但他看见东西或人时根本不知躲避，因而时常会撞到。每次都是李嫣将他扶起，可他却毫不领情，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向东方而去，在一条河前，李嫣再次拦住了他。

“再往前走就是河，你不要命啦！”

罗剑没有回答，绕过她继续向前走。一股凉意直透李嫣心底：“莫非他想不开？先拦住他！”想到这，她飞身上前，一掌劈向罗剑脑后。

感到劲风袭来，罗剑下意识往旁边一闪，随手一拳向背后轰去。

砰！李嫣被震得倒飞回去，落地后又噔噔噔连退数十步，方才站稳。她不由大怒，罗剑的武艺的确比自己强，却没想强了这许多！平日里总还一副老实模样，岂非是扮猪吃虎？！她飞身上前，又与罗剑战至一处，想制住他肯定无望，一切只能等兰包二人来了再作打算。

他们是否能来、何时来？她能否坚持到那一刻？罗剑是否会打的兴起伤害她？他们来了又能否制住罗剑？诸如此类的问题，李嫣不是没考虑过。但她只知一点，如若现在不阻止他，罗剑就会死！

砰！

半个时辰后，李嫣又一次被罗剑击飞在地。她已满是伤痕，衣服沾满尘土，早已辨不出颜色。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散乱下来，十分狼狈。不过万幸的是，她并未伤到筋骨。只是经历这么久打斗，待她最后一次被击飞时，已再没有气力起身。李嫣看着罗剑向河水走去，绝望的闭上双眼。

等待着，她在等待着落水的声音。

没有……过了很久，仍然没有。

她不禁有些心急，这就好比死刑犯在行刑时等着那一刀，可等了好久，却迟迟不见大刀落下。犯人不敢心存希望，是他怕希望刚来时，大刀又落下。李嫣亦然，她不敢睁开眼睛，只怕自己恰好看见落水那一刻。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却听一个男声响起：“姑娘，你没有睡着罢？”

醉书生！

李嫣睁开眼睛，果然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先前还跟王明打斗么？罗剑呢？她向四处看去，发现他正仰面朝天倒在不远处。

“你对他做了甚么！”

醉书生撒开白纸扇，徐徐说道：“小可先前路经此地，发现你俩在此交手，一时好奇便驻足观看。后来见你被他打倒，他又一个劲往河边走，小可便出手制住了他。”

“哼！你这种人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谁会信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姑娘说笑了。”醉书生向她行个礼道，“想来姑娘对在下有些误会，我也不想多做解释。至于那个男子，在下确是没有伤他，也没有伤他的理由。”

“难道你有救他的理由？！”

“有，因为我高兴。”

“哼！”

“姑娘不信，自可等恢复体力后再去查看。书生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他日有缘再会！”他一拱手，几个闪身便不见了。

李嫣心下不由纳闷，醉书生虽不是善类，却也讲些信誉。他说没有伤罗剑，八成便是真没有。可他为何会救人？难道真如他所说只是高兴？书生癫狂不可知，今日算是亲见了。她勉强拖起疲惫的身子，一点一点向罗剑挪去。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他的情况。

醉书生确实没有说谎，罗剑除了晕过去之外，没有别的不对。李嫣将他腰带解下，把他结实的捆了起来，方才如释重负的躺倒在旁边。

“哎，你是何必呢？天下间女子那么多……”

“可是王姑娘只有一个。”罗剑突然醒来，吓了李嫣一跳。她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名，将其捆了起来，否则他要是再发疯，可就没有第二个醉书生拦他了。

“你……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罗剑的声音很平静，越是平静，李嫣反倒越担心。

“罗剑……”

“我到今天才明白，王姑娘对我从未有男女之情，可我却懵懂不知！不，我怎会真的不知？只是一直以笨为借口而不愿去想，实在太可笑！我本也想过，王姑娘若是与我说明白，断了我的念头反而很好，不必浪费各自的时间，可事到临头，还是……”

“你怎知自己没了希望？她甚么都没说过！”

“无需说了。方才那半个时辰，我头一回见她笑的那么多、那么美。我多么希望那笑是因我而来，只可惜……”

“你为何不再争取一下？！”

“我儿时曾捡到一只鸟，喜欢得紧，给它治好伤后便一直养着。可是有一天，我回家时却发现有另一只鸟隔着窗户缝儿给它喂食。我只道是它交了新朋友，却没想到，没想到第二天它却死了！后来族长告诉我，那种鸟儿养不得，只要失却自由，便会召唤同类喂自己毒食，一死了之。我虽然迟钝，但不见得糊涂，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但你也是女人不是么？”

“我听起来更奇怪！”李嫣怒道，“你甚么意思？”

“抱歉，我想独自静一下，行么？”罗剑依旧两眼望天，不过他的眼神已不似先前那么呆板。

“我倒是想走来着，只是罗大侠神功盖世，打的我走不动了。”

“哦。”罗剑应一声，便不再说话。

李嫣不由气结，暗自想道：“闹到这般田地还不是你这块木头造成的？你居然哦一声就算完了，实在气人！不过看在你如此失落的份上，本小姐就不与你计较。”扁了扁嘴，她把头扭向另一边。

李嫣确是有些累，迷糊中居然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罗剑拿起弹弓去打鸟，而后又用刀子把鸟儿一只只劈成两半。梦里面他的样子十分可怕，龇牙咧嘴、双目通红、手持一把红刃。那红，是鲜血的红！他还不时的用舌尖去舔刀刃，发出刺耳的狂笑……

“啊！”李嫣被惊醒了。

时间已是入夜，她身上盖着一件外衣，是罗剑的，可是他本人却没了影儿！用来绑他的腰带散落在地，并没有断掉。

他是怎么解开的？他去了哪里？

衣服里好像有甚么东西。信，是一封信！李嫣拿起信，没有光，完全看不到写了甚么。她站起来四处张望，又喊了几声，可惜并没有回应。她抱起腰带和衣服往城里赶去，一切只能等见到兰包二人再作打算。

一炷香后，李嫣飞奔至落脚的客栈，众人并未回房，在大厅里等着，只是不见了王思语。看见李嫣从外面进来，包容兴一把扶住她，忙问道：“罗剑呢？我刚从官府回来，正要去找你们，你把他跟丢了？”

李嫣娇喘连连，将东西递给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