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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何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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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君……”我跪着拉他的墨色衣摆。
“跪好了,再动再跪半个时辰。”波澜不惊地还是只看着奏折。没有办法,我只好默默活动着已经跪麻了的膝盖,揉揉快要哭出来的鼻子,继续跪下去。
“自己说,哪里错了。”他似乎是抬眼看了看我,有些没办法,声音柔和了半分。
“不该自己跑出去……”
“然后呢?”
“然后?”我一惊,愣愣的抬起头,看见水君已经丢掉了最后一本奏折,直勾勾的看着我。
然后?
“然后你不该自己错了还企图蒙混过去,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冷冰冰地不带任何语气。
“……是。”我低下头来,我在木安和野惯了。嘴上虽然服软了,可是还是不觉得到处跑,算是什么大错。
空气凝固得像块冰一样,我感觉他再不说点什么,我就要窒息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生气,这种猜不透他的感觉,不好极了。
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水君生气。后来我发现,得罪水君的人,还没有活着的先例……
我直直的跪着,身体紧绷得像一枚弓,紧紧闭着眼睛,默默念叨,我要死了要死了。
可是那种圣水果气息忽而钻入我的鼻腔里,好闻极了。那是水君的味道。第一次见到他,我就闻到了这个味道,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
我偷偷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水君已经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奏折里走出来,绕道我的眼前,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完全是紧张状态的我。
“水君……”
“阿连,你起来吧,以后不可以乱跑。”
就这样?就像等待狂风巨浪的袭击,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防备,那些预期的大涛大浪就这样退却的不留痕迹。
“……是,”我开心站起来,却发现腿麻了,一个踉跄软下去。水君撇了撇嘴,一伸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不知道那时,我是吞了什么胆子,第一次开口问道:“水君,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呀,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呀,喂,水君,你讲话嘛……”
水君露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而以后也不曾见过的表情。他伸出冰冷的手摸摸我的脑袋,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打下一片忧郁的阴影,他不曾说话,那一向冷酷的眸子里竟然有了悲悯。但是我不知道他在悲悯什么。忽而想起他抱着我说的那些关于战争的话,莫非,莫非是为他远方的子民?
“阿连,跟我来。”
我抬起头看水君,那一瞬间的苍凉悲悯又转瞬而逝,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跟着水君,穿过那个院落。他散去结界,推开雕花折门,我从来没有造访的屋子就展现在我眼前。
他在我那里看的金黄色奏折,这里多得是。桌案上堆砌起来,地面上竟然横七竖八丢得乱七八糟。
没想到看起来这样干净的一个人,这里竟然这样乱!
我瞥了一眼那一地凌乱的黄色奏折。如果可以把后来的经历注射到那时的我的脑子里,我会看见,那些有生命的薄纸在虚无的时光里相互纠缠,纠缠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阴谋,编织出一个足以毁掉我所有宁静的未来,锋利得如一把冰刀,把我和水君分割在彼此永不可知的两岸。
水君却看也不看一眼,就带着我往里面继续走。原来这屋子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屏风后有屏风,竟然隔出了不少的小间。
水君带着我绕来绕去,终于站定,在一个架子上摸索着东西,一边淡淡问我:
“阿连,你来了几日了?”
“七八天吧。”
“那眼睛看东西,可还习惯了?”
“勉强算是习惯了,只是眼睛会痛……”
“其他呢,住的可好?”他会问这个倒是让我猝不及防。
“好,就是冷。”
他点点头说道:“你住的那间,是座石屋。”
后来我知道,那石屋就是水君用圣水山上的圣水石,为我在天水圣殿开辟出的小屋子,他让我在那里睡觉,寒冷刺骨,却不妨碍我到处找棉被盖。
我被水君问得一愣一愣的,我来了十几天,他终于想起来我的存在了?
水君终于摸到了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褐色药丸给我。
“吃了这个,眼睛就不痛了。”
我接过来在掌心把玩着,看那药丸光滑夺目,实在不像是凡间俗物。
咽下之后,果真变得万物清明起来。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看清了我莫名其妙到达的这个世界,万物灵动如水,真是不辜负“瞬水”这个好名字。
因为空间有些促狭,视野也没有突然明亮起来。只是眉目之间,纠缠了几日的痛感,终于消失了。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水君,他果然如名字一般,水一般的纯澈。那绝世的好容颜,时时严肃的沉默,当真是冰霜覆面,配得上神祇两个字。
看着眼前的他,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有时会觉得他无比疏远,军国大事缠身的他冷言冷语淡漠无情;但有时他不经意露出的忧郁神色又有一种让万物同悲的神秘力量;再有时,他居然会关心人,我的心就像是醉鬼一脚跌入酒坛子一样,不想爬出来……
我忽而又跪下去,“水君,谢谢你。”
“起来,不用你谢,以后少给我跑出去惹乱子就好。”他严肃得有些……讨厌。
“嗯。水君,只要你能真的让我全家亲人平安无恙,我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你!“我敢保证此时我笑得比圣水花还好看。
“不用你做牛做马……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就好了。”
“是!”
“你回去吧。”水君挥手让我离开,我第一次觉得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讲。
我突然想告诉他,阿连想知道你在做什么,阿连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也想告诉他,阿连,迷路的时候,希望在下一个转角,就能看见你。
可是我说不出来。
水君反背着手,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很远,能连接到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求!
、韶光:思君不见
自从我服下那药之后,眉目之间果然清明起来。从此之后,便就在瞬水,在水君的庇护之下,在他的天水圣殿里,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旦无忧,困意也就格外发达。
我曾有个梦境,从那时便就扎下了根基,从此在无论是黑暗还是明朗的日子里,常常来拜访。
那时的梦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刺眼的冰柱,不知从哪里来的白光在满是冰的魔窟里来回反射。水君给我的小药丸似乎也没有的作用,眼睛还是要命的痛,恨不得要把眼珠都给掏出来。
一根根冰破地而出,鬼斧神工地雕刻出一朵朵妖冶的冰莲。花瓣妖娆却危险,花瓣四面张开,延伸的花瓣边缘薄如刀锋,随便轻易地就能在我身上划开血口。
我连摸带爬往前走去,挣扎这想要离开,可是我看不见任何人。
……闷……好闷……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按住我的胸腔,透不过气来。
冷。冷的骨头都痛。
我又拖了几床被子裹在身上,圣水石打造的小屋实在是太冷了。我揉揉被那梦魇困得发痛的太阳穴,昏昏沉沉的完全使不上力。
我陡然从床上坐起,明亮的光从窗外直直地射进来。我已经睡得连时辰都已经忘记了。我推窗看去,已经日上三竿。往常这时,水君应该上朝完回来了。他的住处和我的石屋之间,有一层结界,他在另外一边做着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不要妄想能打扰到他。
我推门出去,果然水君的药,极其奏效,万物已然明澈,眼睛也不再发痛。
“水君!”我大声地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在空荡的区域里来回飘荡。
没有人会来搭理我,我的日子也就一直这样百无聊赖,除了会偶尔偶尔和水君打个招呼,实在是见不到半个活物。有时我也不明白,明明知道家人有难,我却躲在这个地方,算不算是一种逃避。但一想到,在人间,我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便又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水君……他还没有回来。
以往我如果无聊到乱喊他,不出半柱香时间,我身边的东西都会发生点变化……水君都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证明他的存在。
比如我把玩着的小茶壶突然爆裂。——这是第一次,吓得我惨叫了半天。
比如屋外的假山上忽然流出潺潺的溪水。——这是第五次,我见怪不怪地朝溪水里丢了颗石子。
虽然后来,水君说我没规矩,丢了本《瞬水国鉴》让我抄十遍再还给他。
“水君——”我又叫了一声,空荡荡没有任何反应。
他真的不在。
突然心里开始空落落的,此时此刻我特别想见到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万恶的梦,或许我只是想把那本已经抄好十遍的《瞬水国鉴》还给他。
而与此同时,瞬水帝君第淼正端坐在瞬水议事大殿上,脚下匍匐的群臣面对这位表面上年轻英俊却不知道他到底存在了多久的“年轻”帝王充满了畏惧。
他们颤巍巍的把手中联名上书的“造神计划”递给了第淼。
第淼御览完后,轻轻地把那一份奏折摆在岸上,若有若无的轻哼了一声,而那一声简直就如绣花针一般钻进了大臣们的耳朵里。
他们私底下面面相觑,却绝不敢抬头看第淼一眼,更猜不透他到底是怒是喜,在他发话之前,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整个大殿上又是如结冰一般的死寂。
“汀宁将军,你是前线主帅,告诉我,前线究竟如何?”第淼年轻而慵懒的声音终于发出,大臣们抹掉一把汗,又开始出另一身汗。
“回帝君,瞬水与暮焰的战线越拉越长,几乎整个交界地带都在胶着战事。”汀宁不急不缓,他是少数几个不畏惧第淼的人。当然也归功于身正不怕影子斜。
“百姓伤亡如何?”
“战争不绝,百姓之难不完。”干脆有力。
“好一个,战争不绝,百姓之难不完……”年轻帝王轻揉额头。
“众爱卿,认为这胶着的战事该如何破解?”第淼抱手,倚靠在龙椅之上。
众大臣面面相觑,顿时一变玄幻,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第淼似乎是见惯了他们这姿态,很是从容地看着他们。
“罢了,国师,你说!”他摆摆手。
一抹紫色从刚才便就站在一边斜眼看着他们,此时听闻帝君叫她。她从容出列,抬头看了一眼第淼,然后微微低下头去。她站在朝堂之上,面上多了层紫纱。
要说这国师,也大有来头。并且和我……也颇有渊源。泱泱瞬水的国师,竟然是个女孩子。
她还是君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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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还君之书
“因为瞬水和暮焰实力相当才会出现胶着之势,而除非一方放弃,只有一方出现压倒性的优势时,这胶着之势才可能结束。”
君潋的声音一向优美动听,但此时却有力得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国师说的在理啊……”众人乌泱泱得附和着。
第淼单手撑在面前的桌案上,淡淡问道:“那依国师看,如何取胜啊。”
这话问得正中君潋的下怀,她没有半刻迟疑,却猜不透第淼那冷淡表情下的真实心意,只是仰头看了一眼,继而用一样的冷淡说道:“造神。”
众大臣听闻这两个字,更加表现出各种不同的姿态。有点头称好的,有摇头反对的,有闭嘴沉默不语的,一时之间,第淼在他的王座之上,俯瞰众生百态。
第淼心有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他揉揉额头,抬手让众大臣安静下来,似乎是下了决定一般,站起身来,朗声道:“众人听着,‘造神计划’前路未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采用。此事从长计议。”
第淼扫视了一眼众人,他看得出来那些人各种各样的心思。造神一旦成功,那些大臣们在前线苦战的儿子们便可回来了。而被造成神的人选并未定下,谁都可能来受这惊天动地的痛苦。所以,那些有欢颜的,未必和国师求胜的想法相同。而那些愁容的,也未必和他自己想法一致。
第淼看着那些大臣,微微地冷笑一声。他有着永生永世的生命,那些勾心斗角小心翼翼的大臣,无非就是转瞬即逝的蝼蚁。
朝堂之上瞬间肃静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指了个方向道:“汀宁大将军,前线之事你多费心。战况随时传回帝都来,不得有误。”
汀宁方才从前线归来,现下依旧甲胄加身,他出列抱拳道:“是。末将定当忠于职守,死而后已。”
“不,你必须活着。瞬水被攻破的消息,我要你亲自来告诉我。”第淼拂手。
“……是。”
“瞬水的春天就要来了,众爱卿们带妻儿老小多团聚团聚,这两日不用来了。”
帝君甩完这一句不知喜怒的话,独自一人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还未猜透君王的意思,还不甘心做鸟兽散,便将国师团团围住。
“国师,帝君是何意呀?”
“对呀,国师,你快给我们指条明路吧,我儿子在前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
“你们没有听帝君说么,从长计议,违令者可要殃及家人。”
君潋冷眼看着周围的大臣,摆手道无可奉告,便就丢下满目愕然的众人,出殿而去。而她,也不见得心境清明到哪里去。第淼究竟在想什么,她也不能猜个准。她也发现,自从天水圣殿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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