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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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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冒死请谏。”
微微蹙了下眉,曹丕没有马上答话,一直等坐回了龙椅中,他才开口道:“讲。”
“谢陛下。”端方地跪着,司马懿揖道:“臣以为,此事不能算作陛下家事。”
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曹丕扬手道:“说下去。”
“甄姬宾天未几,临淄侯则频频醉酒,这种事情若是传入民间,恐怕有损皇室颜面。”低头不去理会头顶上投来的愤怒目光,司马懿继续道:“再者,临淄侯今日敢对陛下的使者轻慢无礼,难免日后会有更过分的作为。陛下心怀仁念,不肯降罪于他本是功德之事,但长此以往,只会让各路诸侯争相效仿,撼动朝廷威严。此外,前些时候臣还听到风声,说是临淄侯私自招兵买马,恐有谋逆之心。”抬眼与曹丕对视了一下,司马懿复又垂首道:“望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手在广袖下紧紧握成了拳,曹丕银牙紧咬,半晌才憋出一句,“此事容后再议,退……”
“陛下三思——”整齐的呼声回荡在大殿之中,打断了曹丕的话。
眼睛死死定在司马懿身上,却得不到他半分回应,耳边的劝进声如缕不绝,曹丕的手越握越紧,指甲几乎要抠进手心的肉里。蓦地一松劲儿,他无奈道:“来人,即刻将临淄侯押至洛阳,待朕将亲审后,自当定罪。退朝!”
“陛下英明——”
将满朝文武的声音置于脑后,曹丕觉得,自己几乎是逃下龙椅的,脑袋里杂乱的声音时近时远,令他痛苦不堪,但他更害怕的是,那人与自己作对时的冷漠。
“陛下?陛下?”轻柔的女声好似山涧叮咚的清泉一般,清透动人。
睁开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曹丕睁眼缓了会儿才道:“是巧笑啊,你怎么来了?”
向他行了一礼,段巧笑轻轻按上曹丕的太阳穴,柔声道:“妾身见陛下这几日总是唉声叹气的,有些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宽慰地拍拍她的手,曹丕微微笑道:“不碍事,倒是叫你担心了。”
“替陛下分有本是妾身分内之事。”
说话间,只见一个宫人匆匆跑来报道:“陛下、贵人万安。”
“平身吧,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陛下,太后娘娘今日在御花园赏荷,想请陛下前去一叙。”
恹恹地摆摆手,曹丕蹙眉道:“朕今日身体不适,你且回了太后,就说朕改日再去给她请安赔罪。”
“陛下。”看了眼那为难的宫人,段巧笑开口劝道:“您就去看看吧,就当出去透透气。”
“你啊。”叹口气,曹丕笑着允道:“给朕更衣,摆驾御花园。”
“诺。”
心不在焉地走在通往御花园的路上,曹丕远远便看到了站在荷池边的人影,有些不情愿的上前揖道:“让母后久等了。”
微微颔首,卞太后笑道:“皇帝国务繁忙,哀家等一等也是不要紧的。”
“不知母后突然召朕过来所为何事?”其实早在殿内时,曹丕便已猜到了七八分,现在也只是不愿挑明罢了。
“没什么事,哀家是看这些荷花开得正好,便想叫皇帝来一同赏赏。”
敷衍地笑着,曹丕淡淡道:“有劳母后挂心。”
绕着荷池又走了一段路,卞太后指着池塘里一个小小的莲蓬,兀自道:“你看那些莲子,和和气气的长在一起,多可人啊。”
心里暗暗哂笑一声,曹丕回道:“母后有话不妨直说,何苦与朕打这哑谜?”
望着曹丕神情寡淡的脸,卞太后不由叹息道:“植……子建的事哀家听说了,哀家本不欲干摄朝政,可子建毕竟是……”
转开脸,曹丕冷然道:“既然母后也知道自己不该干预朝政,那就不要多说了。”说完,曹丕便要转身离去。
“皇帝!”提高了声音,卞太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灼。
脚下一顿,曹丕稍稍侧了下头,终是没再转过身子,良久,他低声笑几声,肩膀也跟着微微耸动了几下,“植儿?子建?”又是一阵听不出悲喜的笑声,曹丕喃喃道:“母后,你可曾还记得朕的乳名和表字?”
作者有话要说:告成归老,待罪舞阳。——出自司马懿的某首即兴诗作,诗名不详,全文如下: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赦死从流七步诗,莫测君王悲喜意
清风微扬,荷香远溢,卞太后在原地愣了许久,一直到被风吹起的碎发扫过眼前,她方才讷然出声道:“子……桓。”
仰头望向天上的那轮白日,曹丕被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睛直痛,讽刺般地一勾唇角,他双目微阖道:“可惜,朕不愿做一个违背所有朝臣意愿,一意孤行的暴君。”低头看向前方,却因不适应光线的突然变化而感到眼前一片斑驳,短暂的眩晕让曹丕不明显地踉跄了一下,旋即,他补充道:“子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希望母后能明白朕的难处。”
眼看曹丕重新迈开了步子,卞太后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愤怒还是救子心切,竟口不择言道:“曹丕!你残害手足,难道就不是暴君所为吗?兄弟相杀,是会遭到天谴的!”
心里抽痛了一下,曹丕闭目站定,眉间愁云惨淡,“来人,送太后回寝殿,没有朕的命令,太后不得于宫中走动。”
“曹丕!曹丕你……”
加快脚步把那些咒骂的话甩远,曹丕面无表情地穿过花柳亭台,仿佛奔逃。
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建始殿,曹丕抬眼看着这座恢弘的建筑,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绕着建始殿缓缓走了几圈,他自言自语道:“曹子桓,你是帝王,帝王!”
步履坚实地踏入殿门,曹丕一步步走上丹墀,坐定后方沉声道:“来人,笔墨伺候。”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满怀伤痛的魏帝独自在空旷的大殿中批了多久的奏折,殿中烛泪滴落的声音和更漏声成为了漫漫长夜里全部的陪伴。
曹植被押到洛阳皇宫时刚入秋不久,秋蝉和秋阳都憋着最后一口气全力造次。
垂首跪在建始殿中,曹植既不想去管身边那些异样的眼光,也不想去看丹墀上的帝王。
扬着下颌,曹丕俯视着眼前这位将近一年未见得兄弟,眸中一片清冷,轻咳一声,他薄唇微启道:“曹植,你醉酒悖慢,劫胁使者,私招兵马,企图谋反,可是知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心底长叹一声,曹植叩地道:“但凭陛下处置,罪臣无话可说。”
似乎没有料到他竟会连一句申辩都没有,曹丕不禁挑了下眉,缓缓道:“曹植,你可要想清楚再张嘴,谋逆,按律当斩。”
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曹植近乎凉薄地想,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冷笑一声,他徐徐道:“罪臣自知罪无可恕,请陛下不必念及手足情分,赐罪臣一死,以警天下诸侯。”
望着他沉默了一阵,曹丕的唇角突然弯出了一个悲凉的弧度,幸而有冕旒挡在前方,他的表情才得以没有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朕与你之间,虽已不存君臣之义,但骨肉之情尚在,你的罪名,朕不想多做追究。”顿了下,曹丕将视线转到司马懿的身上,一字一顿道:“你若能七步成诗,朕便赦免你的死罪。”
闻言,曹植猛的直起身子,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曹丕,仿佛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一般。而在列的文武却无不将目光投注到了曹植身上,似乎料定了他必死无疑。唯独司马懿,和曹植一样,将视线锁定在了当今天子身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司马懿,曹丕淡淡道:“这首诗当以‘兄弟’为题,但诗中不得有兄弟二字。”说完,他便单手支着头,闭目斜倚在了龙椅之中,再不看任何人一眼。
曹植也不知是怎么了,听曹丕出完了题,仍旧一脸震惊的跪在地上。
众臣只道是他被这苛刻的题目给难住了,恐怕在劫难逃,却不知此时此刻曹植内心是怎样一派翻江倒海的情形。
半天未听到动静的曹丕有些不耐烦地蹙了下眉,开口催促道:“一步的时间过了,你还有六步。”
一时间,殿上只闻得倒抽凉气之声,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起身朝丹墀迈出第一步,曹植出口成诗——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步一吟,字字含殇。
在丹墀下屈膝跪地,曹植挺着脊背望向龙椅之上的人,神色出乎寻常的平静。
大殿中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曹丕身上,屏息等待他发话。殿外,一片云彩遮了太阳,又飘远了,殿中暗了又亮,可曹丕的姿势连换都没有换一下。
良久,他闭着眼冷笑几声,开口道:“这下,诸位爱卿看够热闹了吗?”
“臣等惶恐——”毫无新意的措辞,然后是战战兢兢的拜伏。
并不理会他们的谢罪,曹丕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殿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曹植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丹墀下,昂首目不转睛地盯着龙椅上那情绪不明的皇帝。然后,他惊奇的发现,曹丕好像哭了——晶莹剔透的泪滴自他的鼻梁上划过,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出了一道令人慌乱的光泽。
匆忙地低下头,曹植觉得自己一定是把冕旒上的珠玉错看成了泪珠,高高在上的魏帝,没有理由为了一首诗而流泪,而且他也不相信,一个人能哭得那般悄无声息。
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丹墀上传来,紧接着是曹丕毫无波澜的声音,无悲无喜,“骨肉之亲,舍而不诛,其改封植,为安乡侯。”疲惫地挥挥手,又道:“你走吧,即刻出宫返回封地,不得于洛阳城内逗留盘桓。”
“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弟告退。”深深的叩首,曹植起身,慢慢向殿外走去。越来越强烈的阳光照到他的身上,温暖得叫他直想落泪。在殿门口停住脚步,曹植回首看向丹墀之上,竟觉得,那个位置离阳光那么那么的遥远,想必那龙椅也是冷得毫无温度可言吧。恍然间,曹植突然就想起了昨夜的种种——
“吱呀——”厚重的牢门被打开,传来刺耳的声响。在监牢中不得安寝的曹植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畏惧,却不想来人竟是自己那万人之上的皇帝兄长。不情不愿地跪地,曹植行礼道:“参见陛下。”
摒退了监管监牢的禁军,曹丕也不叫他平身,兀自站在牢房外道:“临淄侯,你的罪愆,想必你都清楚,不用朕多说了,过了今晚……”
“臣弟从不曾招兵买马,更遑论谋逆。”打断他的话,曹植为自己辩解道。
轻笑一声,曹丕淡淡道:“这不重要,只要朕想杀你,任何罪名,都不是问题。”见他面带不甘,又道:“你不用不服气,谁叫你输了呢?”
“你卑鄙!”曹植素来是放纵惯了的,愤怒之余,顶撞的话脱口而出。
“如何?你奈何得了朕吗?”神色冷峻地睥睨着他,曹丕继续道:“明日到了朝堂之上,朕劝你还是放聪明些,别做些无谓的挣扎,也好让朕省点心。”
实在不愿理会他,曹植索性别开头看向一边,再不言语。
“可惜了你这一身才气。”见他不理不睬,曹丕也不生气,反而满不在乎地笑道:“朕记得,以前在丞相府时,你曾在杨修面前七步成诗,对吗?”
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曹植恨恨道:“你怎么会知道?除了德祖,再没人见过的。”
手里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佩,曹丕不禁好笑道:“朕想知道的事,就肯定会知道。”兴致勃勃地看向曹植,他又道:“你若死了,恐怕这全天下就再找不出能七步成诗的人了,这样吧,你且以‘兄弟’为题作首诗,但诗中不得出现兄弟二字,让朕也见识一下你的绝活,如何?”
“你做梦!”毫不犹豫的拒绝。
点点头,曹丕转过身道:“也对,这个时辰确实该是做梦的时辰了,朕的好兄弟,失陪。”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留曹植一人跪在地上气闷不已。
痴痴地望着大殿的彼端,曹植想,这也许便是最后一面了,此生,我再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吧,二哥。
“侯爷,请吧。”
转回头,曹植才蓦然发现眼里尽是水光,阳光被折射成了大片的光晕,叫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他想,原来,我也会这样寂静无声的哭啊,原来,二哥是真的哭了啊……
身后渐渐有朝臣走出大殿,走在人群中,曹植突然觉得很讽刺,不知该哭该笑。
“皇帝!”不顾宫人的阻扰,卞太后一路挣扎着闯入了建始殿,“皇帝!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疲惫地睁开眼,曹丕静静看着丹墀下跪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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