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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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陌冻得声音都颤抖了，却依然坚定无比：“你、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何佳喜将东西收好，躺在床上幽幽地说：“几年前我年轻不懂事，只凭着一股子冲动，跑到野战医院待了两年，每天都要面临各种危险，虽然刺激，却真的很苦很累……小陌，你真的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顾陌犹豫了一下，笑着说：“只要不是一辈子只洗一次澡的地方，我都可以忍受！”
何佳喜叹了口气：“现在天气还挺冷，等过一个多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要去村子里，就必须要经过一片蝗区。”
顾陌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这会儿子进去就出不来了？”
何佳喜笑道：“也不是出不来，只要在腿上绑好牛皮，做好防御措施，出来的时候也许身上没那么多蚂蝗。”
顾陌想想全身爬满黏黏腻腻不停蠕动的虫子的情景，不由自主缩了缩，觉得更冷了。
“你能坚持，我就也能坚持。”
何佳喜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关上灯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出发了。因为对后面的路不熟悉，加上路况极差，又是山路，所以特意找了个当地的司机来开车。
一路颠簸，顾陌只觉得自己肠胃颠倒了一般，翻山倒海地难受。幸亏提前吃了晕车药，不然肯定吐得昏天暗地了。
车子连续不断开了六七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顾陌第一个冲下车，蹲在路边干呕了许久，抬起头才发现满眼荒芜。
何佳喜递给她一瓶水：“喝点水吧，前面车子不好走，不过很近了，马上就能到。”
同行的另一个女孩子拍了拍顾陌的背，笑着说：“刚开始不太适应很正常，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
顾陌默默地喝了几口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懊恼当初自己的冲动，连带着把夏启明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一行人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翻过一个小山头，就看到了稀稀落落的房子。
村长特意带领着众人前来迎接，客气地把全村最好的房子空出来给他们住。
所谓最好的房子，无非就是不露水不透风，只有一扇小窗户，比当初关何佳喜的小黑屋还不如。
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看得出这一群朴实的村民十分纯良热情。
村站指了指不远处的两间房，操着浓厚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那里就是村里的诊所了，以前还有个赤脚大夫，可老大夫去了之后，再也没人了……”
佳喜隐隐约约看到那房子墙壁上漆了个十字，担忧地问：“那有人生病了怎么办？”
村长不好意思地说：“小病小痛就扛着，扛不住了就去镇子上的卫生所……”
顾陌奇道：“你们这的学校在哪儿？”
村长指着隔壁的一间房说：“就那儿！”
顾陌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间低矮土房，黑洞洞的，一个人都没有。
村长叹息道：“村里的孩子野惯了，唯一的老师回镇上去了，所以现在没人。”
来支教的那个女孩子说：“那麻烦村长明天带着我们一家家去访问，让那些孩子都回来上课？”
村长高兴地点点头：“太谢谢你们了……你们累了吧，走，到我们家吃饭去！”
众人也不推辞，跟着村长走了。

以逸待劳（四）

说实话，顾陌根本不知道来这里要做些什么，这是她初次接触志愿者这块领域，只知道自己是来支教的，具体要做些什么却一点都不清楚。
好在跟她同行的那个姓陈的姑娘对此很熟悉，当晚就把计划书拿给她看，并商量明天一大早先去了解一下学生情况，然后两人再一起制定教学方案。
顾陌躺在土炕上，盯着阴暗潮湿的房顶，半晌才在老鼠吱吱的叫声中睡着。
心惊胆战了一晚上，顾陌睁开眼发现何佳喜早就起床离开了。
好在佳喜留了早饭，不然那种古老的灶台，顾陌压根就没见过，哪里会用它做饭！简单的白粥馒头，顾陌胡乱吃了点就去找隔壁住着的小陈，准备和她一起行动。
小陈正在备课，看到顾陌来了就放下笔，微微一笑说：“昨晚睡得还好吧？”
顾陌有些尴尬，她突然发现在这一队人中，自己是最后一个起床的。
“还好……”
小陈一副了然的样子，拍拍顾陌的肩膀安慰她：“我第一次支教比你还不如……没事的，过几天就习惯了！”
边说边出了屋子，径直往那间摇摇欲坠的教室走去。
等在教室门口的是一个长相朴实的高大青年，看到她们连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脸红地说：“你、你们好……我是村长的外甥，他今个儿陪着医疗队去村子里了，所以就让我来帮你们。”
小陈笑容灿烂地说：“那就麻烦你了。大哥，孩子们都来了吧？”
青年指了指里面：“全村该上学的一共有四十三个，现在来了二十一，还有一半没有来……”
顾陌奇怪地问：“为什么不来？”
好不容易这个村子来了两个老师，他们居然还逃课？顾陌觉得这些孩子太不像话了。
青年还没说话，小陈就解释了：“现在是春天，正是玉米和高粱播种的季节，这里因为气候和土壤的原因基本上只能种这两种庄稼……比较偏远的地区又不太注重教育，忙起来就会把家里的小孩子拉到地里面干活，所以这会儿很多孩子都不来上课了！”
青年在旁边白点了点头：“你们放心，舅舅说了，他会再去号召乡亲们，让他们务必把孩子送来上课。”
顾陌叹了口气问：“那现在怎么办？”
小陈想了想说：“现在只有先去测验一下这些孩子的教育程度，今天开始，我们晚上一家家跑，一定说服他们把孩子送过来。”
“一家家跑？”
顾陌内心哀嚎，这村子各家各户离得都不近，晚上又没路灯，半天都不一定能走访两户人家！
小陈率先进了屋，阴暗潮湿的教室摆着高低大小不同的桌椅，歪歪扭扭地坐着二十来个学生，原本嘻嘻哈哈闹腾的孩子一看到老师来了，立马噤声，瞪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她们。
顾陌原本满心的懊恼和后悔，现在面对那么多双怯懦却带着无尽渴望的眼睛，突然就心软下来。
这些孩子教育水平不一样，差距还蛮大，小陈和顾陌商量了一番，将他们分作高、低两个班，又从旁边腾出来一间房子做教室。
以前的老师只教过他们语文和数学，像英语、美术、音乐这样的科目，孩子们是一点都没沾过。
顾陌越是了解越是心惊。
她从小生活优渥，从来没在物质上受过委屈，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贫困地区，还有成千上万的人面临着饥荒和疾病，但一直以来这些都离她太遥远了，而如今，她亲眼看着那些孩子穿着破旧到难以想象的衣服，坐在昏暗的教室里，不管多么的灰头土脸，摊在面前的书却干净崭新到不可思议，突然觉得原本想要意思两天就离开的打算，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顾陌负责教文史、音乐和美术，第一天上课很简单，主要就是带着那些孩子了解一下将要学习的内容，到了放学的时候，顾陌才发现原来教书也没那么困难。
孩子们都散了，小陈将教室一锁，拿着两张单子说：“走，先去离得最近的两家看看，一定要把孩子拉来学习。”
顾陌看小陈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思提醒她吃过饭再去，默默地跟上去。
走很久才能看到一户人家，有时候甚至要翻过一个小土坡才能看到房子，顾陌一个晚上就走访了三家，回到住的地方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何佳喜也是刚回来不久，简单煮了点面条问：“你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吃点？”
顾陌连忙坐起来：“当然吃！饿死我了都！”
何佳喜好笑地看着她端起碗狼吞虎咽，打趣道：“啧啧，你这是饿了几天了啊？白水煮面条，没油没菜的，你也能吃这么香……”
顾陌呼噜呼噜将剩下的汤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意犹未尽地一抹嘴巴，叹道：“我这辈子还没遭过这罪呢！你说小陈也真是，工作积极也就罢了，不吃晚饭就跑去家访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人家热情留饭她也推脱，还骗人家说吃过了……我可被饿惨了！”
何佳喜微微一叹解释说：“这你可就冤枉小陈了！你们没吃饭就赶过去家访，忙到大半夜也就走访了两三家，要是磨磨唧唧吃完饭再去，你们还不得通宵啊！至于说小陈拒绝在村民家里吃饭……小陌，你是不知道，这些村民都太困难了，偏偏他们又淳朴的很。他们为了招待你，很有可能把原本准备用来换钱的鸡鸭或者鸡蛋直接拿来做菜，你们这一顿饭，可就吃掉人家一家好几天的生活费了啊！”
顾陌目瞪口呆了半天，喃喃地说：“怎么会……”
何佳喜收了碗筷，淡淡地说：“早点洗洗去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这可才刚开始！”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倒春寒还是让人有些吃不消，特别是这种没有空调暖气的地方。
顾陌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哆哆嗦嗦地窝在了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非常累，可真的躺在床上了，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这里不同于城市的喧嚣。在N市，即使像现在这么晚也能隐隐地听到车声。可在这儿，只能听到风声、偶尔一两声狗吠，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顾陌幽幽地叹了口气，想起今天上美术课的时候，随手画了几幅画，却没想到他们都用非常崇拜和艳羡的眼光看着自己。有两个胆子大的学生，还鼓起勇气问她是不是城市里的孩子都可以上画画课……
让顾陌怎么回答呢？九年义务教育普及了那么多年，美术音乐这种课程也是必不可少的，很多孩子不仅能上这些课，甚至还会专门请老师去学习。
顾陌又想起家里那个弟弟来，他也很爱画画，虽然父亲那个老顽固觉得他不务正业，不支持他往这方面发展，但是他仍然有着优越的条件，能够砸大笔的钱在美术学习上……甚至于用的画笔颜料纸张，无一不是最好的。
而这些孩子呢？却连最基础的美术课都没上过。
顾陌越想越睡不着，干脆从被窝里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翻出被关机很多天的手机，没想到打开一看……这里居然没有信号！
顾陌很挫败地丢掉手机，想了想，从本子上撕下两张纸，拿笔要写的时候，又突然犹豫了起来。
到底是今天的震动太大，顾陌也顾不了那么多，将自己的现状避重就轻地说明了一下，就直奔主题而去。
第二天顾陌早早地就起来了，因为佳喜要和镇上的卫生所联系交流，所以便托她带封信到镇上寄走。
何佳喜比起顾陌要好很多，至少她曾经面临过这种艰苦的环境，适应起来要快得多。
即便如此，见到镇上唯一一家卫生所的医疗条件后，也不禁大为头疼。
考察了一番之后，何佳喜和队友一致觉得，在这里顶多勉强开个阑尾炎手术……再复杂一点的，设施就达不到标准了。
可这个镇子距离县城也太远，一旦有些情况危急的病人，会非常耽误治疗的。
何佳喜写了份报告，看看能不能申请一些医疗设备，当务之急，是帮助卫生所进行一些改善，努力让看病救人更加规范化。
佳喜带着几个医护人员回到村子里，准备开展义诊活动，让那些没条件看病的村民都能简单做个检查。
何佳喜他们用了一个下午才将村里的那个小诊所收拾妥当，摆出其他医院捐出的器械和药品，这才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商讨明天的医疗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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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启明最近心情越来越阴郁，几次想打电话找顾陌好好谈谈，却都没能鼓起勇气。
那天顾陌的话带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回去仔细想了良久，让他不得不承认，顾陌在他心里……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不然，他也不会被她扰乱了心绪，也不会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了往常的淡然。
他真的喜欢顾陌吗？可是……这样的话，爱了那么多年的方晴又算什么呢？他一直觉得一生爱一个人足矣。曾经那么坚定不移地守候，即使不能在一起，他也无法再爱上别人了。
可是说不喜欢……谁会对朋友产生那种难以启齿的龌蹉想法？不喜欢，他为什么对着空落落的房间，不可抑制地、发了疯样地一遍遍思念着顾陌！
夏启明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迅速播出顾陌的号码，忐忑不已的心在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时，陡然凉了下来。
打了几遍都没人接，夏启明只好发了条短信给她，希望她明天看到会回复自己。没想到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依然毫无动静。
夏启明忍不住又打了她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会去哪儿了呢？
这才觉出不对劲，想去顾家问问，又怕他们像上次那样不客气。思前想后，突然想起顾陌的书吧，当即开车去了大学城。

以逸待劳（五）

大学城现在人潮涌动，显然是刚刚返校的学生利用正式上课之前的空闲时间出来相聚。年轻朝气的面容上是肆无忌惮的无忧笑意，让人见了也不由心境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