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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仙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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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有几分吃里扒外的味道。”他哼笑着起身,抓住她拿画的手。

“爷儿?”她回头,才发现他近在眼前,就连他的胸膛也几乎贴在她的后脑勺,霎时教她脑袋一片空白。

等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好暖好厚实,长指纤白非常有力……这不是爷儿第一次握她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年纪渐长,总觉得爷儿这个举动有些古怪,教她的心跳得好快。

“你拿画本做什么?”他将厚版画本再推回架上,从底下的宝格里取出画轴。

“我想爷儿也许打了底样。”她垂着脸,不断深呼吸控制心跳。

“我从不打底样,画在画本里的,全都是一时画好玩的,你别乱拿。”他说着,放开她的手,坐回案前。

“喔。”她乖巧地点点头,确定心跳恢复正常之后才转过身,走到案前,刚好瞧见他摊开画轴,随着画轴一圈圈地摊平,她看见——空白。

她愣了下,眨眨眼,再看,空白还是空白!

“……爷儿,这幅岁寒三美,不是三个月前就动笔了吗?”她笑着,但却忍不住咬牙切齿,青筋在额边跳颤。

“可不是?”

“那怎么、怎么……”

“难道我一点都不能觉得乏?”她的卖身契就快要到期了,她却提也不提,教他做起事来总觉得兴致缺缺。

“可、可是……”这样要怎么在两个时辰之内画完?他不能太晚睡,不能睡得不足,现下已经入冬了,就怕在这当头他身子再出问题。

“好了,你出去吧。”

“咦?”

“不是要我作画?”

“可是——”

“去。”

红袖张口欲言,却瞧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可怜兮兮地垂下脸朝外走,只是却又听闻他的轻唤。

“袖儿。”

“在。”她回头,笑嘻嘻的等着他吩咐。

“今晚凌烟要在这儿过夜。”

她愣了下,随即又勾笑。“好,我知道,我马上去准备一间客房。”

“不用。”

红袖傻气地看着他。“爷儿,不用是什么意思?”

“不用就是不用,你可以出去了,顺便把门关上。”他眼也不抬地说,开始动笔。

偏着螓首看他一会,他却理也不理,最终她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外走,离去时,还得强迫自己对凌烟笑。

回到西边的小房后,她失神地准备色料,拿起大刷,逐一在雕版上着色,脑中不断思考主子说不用代表什么意思。

主子常夸她聪明,她却总觉得一点也不,她要真是聪明,为何她老捉摸不到他的心思?

主子能多近女色,是好事,喜男风就糟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闷?就像三年前,在丹禾身上瞧见一个类似的木雕娃娃时,一样的闷痛着。

两个时辰之后,一抹身影在书房外头,偷偷摸摸地巴上门板的纱纸,想要偷窥里头的动静。

然而纱纸上头有图腾,雾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于是她闭上眼,用心聆听,里头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是怎么着?

“红袖,你在做什么?”

“吓!”她吓了一跳地回过身,见是廉贞,暗松口气,努力扬起甜暖的笑。“廉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我才刚回来,你呢?在这里做什么?想进去就进去啊。”

在红袖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廉贞理所当然地推开门,她只能硬着头皮侧眼探去,却不见主子坐在案前,视线缓缓移动,便见两人躺在锦榻上,贴得很近,近到像是正准备要做什么。

“爷儿,真是对不住!”廉贞见状,赶紧要拉上门,红袖却一把推开门,用力之大,让门板大力弹跳了下。“红袖,你这是做什么?”

她也愣住了,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就是比脑袋动得还快,快到她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掩饰这莫名之举。

“袖儿,把门关上。”尹子莲懒声命令。

红袖闻言,心头没来由地抽了下,有种被拒于千里之外的难堪,但她还是勾起笑,思绪动得极快,走到锦塌前,从怀里取出隽王爷府的邀帖。

“爷儿,我忘了告诉你,这是晚上隽王府上送来的邀帖。”她双手拿着邀帖递到他面前,逼得他非得接过手不可。

尹子莲瞅着她,接过手的瞬间,她也身形飞快地将凌烟一把拉起,推到房外。

“爷儿,夜已深,凌烟姑娘肯定累极,我已备妥了一间客房,这就带她去休息。”话落,立刻拉着凌烟飞也似地跑了。

廉贞不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主子唤他,“廉贞。”

“小的在。”

“可已准备好?”拆开邀帖,他淡淡扫过。

“是,小的已经都准备好,等天一亮,小的就准备出发。”

尹子莲抬眼,轻笑。“辛苦你了,廉贞。”

“一点都不辛苦,只要能帮到爷儿,小的满心欢喜。”廉贞笑得一脸憨厚,又突地敛笑。“不过,小的不在爷儿身边,爷儿还是别太常到外头走动的好。”

他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当年爷儿中毒,他并不在,此事教他耿耿于怀,从此之后,只要外出,他都会尽可能和爷儿身形不离。

“怎么,你以为相隔多年之后,还有人要我的命?”他笑得轻狂。

“凶手一日不就擒,便无法得知对方的动机,还是得小心。”

“凶手?”他哼笑。

很多事,他了然于心,但没打算追讨一个公道,因为追出了答案,也没办法还他无缺的身体,所以与其急着擒凶,倒不如找着真正能救回他身子骨的好东西。

不过认真说来,现在他倒是颇为感激对他下毒的人。

要不是对方,他不会断了仕途,自然就不会跟袖儿相见,那么,他便永远也尝不到悬在心间酸涩甜美的滋味,也永远不会懂,何谓牵挂。

余光瞥见红袖小小步地走来,他唇角抹着满足的笑,一抬眼,便见她像是犯错般地扁起嘴。

“爷儿,凌烟姑娘回去了。”

“是吗?”

“我是要她住下的,可她却说要回醉月楼,我没能留下她。”她说着,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动作太过粗鲁,吓着了凌烟,才会教人想要赶紧逃离。

“无妨。”尹子莲懒懒坐起身。“袖儿,差人通知二爷,明日的红梅宴,他陪我一道出席。”

“爷儿?”廉贞和红袖同时惊呼。

“那我跟廉大哥呢?”她不解地又追问。

“廉贞有事要外出一阵子,而你……乖乖待在府里。”

“我要去。”红袖坚持。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可是……”她扁起嘴,大眼骨碌碌地转着。不能跟主子硬碰硬,到时候再偷偷偷跟好了。如此打定主意,她随即扬笑。“我知道了,我先把爷儿的画收起,再差人去通知二爷。”

她走向案边,却见摊在桌上的画轴还是空白。“……爷儿,你刚刚和凌烟姑娘到底在干什么?”她问得很轻,却感觉有一股火在胸口窜烧。

“聊天。”他回得理所当然。

红袖闭了闭眼,咬紧牙,笑得很狰狞。“红袖先退下了!”

不骂了!她何必如此着急?特地请了凌烟姑娘让他作画,他却和她聊天,一聊就是两个时辰,还躺在一块,抱在一块……气死她了!

听她踩着重步离去,尹子莲不由得笑开,确定他的小丫鬟确实是开窍了。

廉贞想了下,明白了。“爷儿,别把红袖逗过头,其实她脾气不太好。”他教她习武时,要是她练得不顺畅,是会骂天骂地骂自己的。

“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他纵容她在自个儿面前展现真性情,给她权限,让她越过主从之分,不让主从关系成为她到他身边的障碍,等着她发现,他的宠爱,只给一个袖儿。

第四章

近晌午,天候阴霾,寒风刺骨,街上的人潮却依旧不减,大多都是携家带眷地在市集上采买年货。

尹府马车在城内大街缓缓行走,马车内,尹家两兄弟面对面而坐。

“我说大哥,你真的要放你那丫鬟继续在后头跟着?”尹少竹双手环胸,坐姿挺立,一双天生狠厉的眸直睇着兄长。

“二弟,目光再柔一点,你吓到我了。”尹子莲偎在铺上软衾的座位上说。

“……我天生长这样,你看了二十多年,还没习惯?”尹少竹嗓音低沉浑厚,浓眉大眼,高额挺鼻,本该是张俊俏面相,然而眉骨太立体,压得黑眸太显阴险。厚唇习惯性紧抿着,看起来就像是被倒了几千万两的怒颜,教人望而生惧。

“坐太近了,很有压迫感。”尹子莲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我们很少坐得这么近。”

他咬了咬牙。“那你干么找我陪你来?你以为我很闲吗?知不知道你不管事,所有差事全都落在我身上?于棠那混蛋也只管他的酒厂,丹禾只顾着照顾他和娘,我呢?天天都累得很想磨刀!”

“杀谁呢?”

“杀自己!”

尹子莲低低笑开,拨了点心神看向车窗外,只见一道身影鬼祟地躲在马车最后端,脸不红气不喘的小跑步跟着。

要是能和她生几个孩子,希望孩子的身子骨都能像她一样好……

“我说大哥,你这表情,吓到我了。”

“喔?”他收回视线。“怎么说?”

“既然已经看中,也调教这么多年了,差不多可以跟娘说一声了吧?要不然,直接搞大她肚子也可以,反正就是别露出那种远观自喜的表情,让我看得头皮直发麻,还是说——”尹少竹想了想,双手撑在膝上,靠近他一些,小声问:“你是不是不行?”

这是最合理的怀疑了。

要是他没记错,发现大哥对他的贴身丫鬟红袖诸多疼爱,是三年前的时候。虽说奴婢的身份太低,想配他这个解元大哥实在是高攀,但他这个大哥行事向来没道理,一旦看中,他也只能祝他心想事成。

尹子莲懒懒扬起眉,笑意淡去,眸色慵懒带邪。

“……只是问问而已,你当我没问好了。”尹少竹向来识时务,绝不会与人硬碰硬。“还是,你怕自己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会连累她?”

“你以为我会顾虑这些?”

打他发现栽在那小女人手里时,他便更加注意身体,可惜的是,毒已深植,伤筋损脉是自然,大夫多次警告他不得大悲大喜,否则恐怕会教血脉尽断。庆幸的是,他天生性情淡泊,少有大喜大悲时,就连爹去世,也还不至于教他太难受。

反倒是袖儿,总能将他气得牙痒痒的。

“要不然呢?”

尹子莲笑而不答。

尹少竹自讨没趣的抹了抹脸,不再追问,他很清楚,大哥要是不说,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改问另一件事。“廉贞去哪了?”

“我要他去帮我办件事。”

“所以红袖才会放心不下,硬跟在马车后头?”

“放心不下才好。”

“……”尹少竹不禁叹气。

唉,就是这种劣根性,难怪当年会被下毒啊。

一到隽王爷府,尹子莲下了马车,朝马夫说了几句,马夫随即绕到大街转角,把红袖请了过来。

“真巧,爷儿。”她傻笑。

“是啊,真巧。”他也笑,却笑得她头皮发麻。

“别管巧不巧,走了。”受不了这种一个傻傻上钩,钓者还不甘心地要猎物把饵给吞得更深的笨戏码,尹少竹没好气的率先迈开步伐。

尹子莲深深看了红袖一眼,随即踏进隽王爷府里。她则扮了个鬼脸,硬是跟在他身后,可才走两步,他又停下。

“爷儿,怎么了?”

“你脚怎么了?”他回头。

她一惊,随即扬笑。“没啊。”方才她的脚不小心被石子给拐了下,他发现了吗?

“是吗?”他哼了声,径自往前。

经隽王爷府的总管引路,他们一路直往东院的穿衔廊而去,只见左手边有一大片红梅,当冷风刮过,掉落的花瓣远看似血。

“爷儿,我觉得府里的绿梅比较漂亮。”走着,她小小声地说。

“噤口。”

红袖立刻乖乖闭上嘴,低垂下脸。

穿衔廊的最前端衔接一座穿亭,四面只以纱幔为墙,此刻纱幔全数束起,亭内已坐有数人,面前皆有漆金小桌,上头摆满各式精致菜肴和美酒。

走近一瞧,个个皆是一些锦衣华服、气质傲岸的官家子弟。

“子莲、少竹。”位居主座的男人起身走来。

红袖直睇着对方,知道他是隽王的儿子朱镇平,以往他们曾经在醉月楼见过几次面,朱镇平长相斯文,但眸色嚣张,口气霸道,有时言论总是狂妄得教她受不了,所以只要一发现他在场,她都会躲得远远的。

可这一次没法子,廉大哥不在,她必须保护主子才成。

“世子。”尹家两兄弟拱拳。

“怎么你这长发还是不束?”朱镇平直睇着尹子莲。

多年前,两人皆是县府书院的贡生,同僚几年,相识不深,但是因为彼此的身份都较突出,所以在书院里常被拿出来比较,而两人的天资就犹如故事中的梁山伯和马文才,朱镇平总被贬得一文不值。

只是当年被预测将会一飞冲天的尹子莲,因为一杯毒酒断了仕途,而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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