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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塞拉利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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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的,是穆罕默德给我的信。”此时她才迫不及待地从信封里倒出信纸,走到窗口明亮的地方细细看了起来。
伊贝莎一直在笑,甚至她还高声地朗读那封信的内容,我听得清楚,句句都是穆罕默德对伊贝莎的思念。她不停地亲吻那几张薄薄的纸,乌黑的眼眸里闪着光,忽然得知丈夫的音信,并且被丈夫深爱与思念着,她已经陷入不可自拔的幸福中。
“伊贝莎,穆罕默德让我代他告诉你,他一直深爱你,思念着你,他从来没有忘记你,每日每夜盼望和你的相见。”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好高兴。但是穆罕默德他自己为什么不回来呢?天知道我多想见到他,他一定是瘦了,下巴的胡子也一定长得很长。”伊贝莎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她抓得非常紧,甚至不察觉地将手指的指甲按进我手臂的皮肤。
我不忍接触她期待的眼神,热烈的目光,下一刻我将会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她会从幸福的云端坠落到地狱的深渊,我又犹豫了。
“医生,您能告诉我吗?我真的好想见穆罕默德,他现在哪里?”
我被她摇晕了,放在嘴边咀嚼上百遍的话冲口而出:“穆罕默德他死了,一年多前他在北约空袭南斯拉夫的战争中死去了。他是为了救我牺牲的,临死前他让我将他写给你的信和钱一起送到你的手上。”
捏在伊贝莎手中的几张薄纸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枪口
那双瞅住我的乌黑的眼眸忽然间像被冻住般,令我心底一阵的慌恐不安,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可我却词穷了,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伊……伊贝莎,你……别伤心……伤心……”伊贝莎缓缓地抬起脸,突然她抓住我肩部的双手向外猛地推去,她的力气很大,我顿时收不住脚,身体踉跄着向后面倒下去。
后脑碰的一声撞到木质的墙壁,我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好不容易支撑住身体,耳边便听得伊贝莎愤怒的声音:“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骗子,你快给我走。”
“伊贝莎。”我试图解释。
“快给我走。”伊贝莎打断我的话伸手推搡我,将我往门口推去,嘴里犹说道:“快走,不然我要打你,你是个讨人嫌的骗子,我要告诉马萨罗斯酋长赶你走。”
我被推出了屋门口,但仍不甘心地解释自己不是骗子,这却使得伊贝莎更恼怒了,她瞪着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双手握成拳头摆在胸前,丰厚的嘴唇嗫嚅不停。突然她拾起靠墙放着一把竹子做成的大扫把便向我的脸挥过去,我吓了一跳赶紧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带着鸡粪臭味的扫把尾端划过我的脸和嘴唇。脸上麻辣辣地疼,我伸出手向脸上一摸,再一看手上居然沾着些淡淡的血丝。
“伊贝莎,对不起,穆罕默德是为救我而死,你打我是应该的。”我正视着她的脸。
她大声地吼,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还不走,骗子,你走,我打你。”说着,扫把又挥了下来,尾端的细枝不小心打进了眼睛瞬时疼得睁不开。
我捂着眼睛顿在那里。
“住手。伊贝莎,你怎么打起中国医生。”
茫茫的黑暗中我分明听到了马萨罗斯酋长的声音,紧接着我又听到塞娜略带责备的声音。我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睛一睁开泪水便就要哗哗地从眼圈涌出来,我只得闭着眼道:“马萨罗斯酋长,塞娜,这不关伊贝莎的事,是我的错。”
“这是怎么回事,伊贝莎你说说。”马萨罗斯的声音有些糊涂。
没有人说话,伊贝莎却低低地抽泣起来,此时有双手扶着我困顿的身体,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将眼略睁开一线,果然是乔治,他的眼中掩饰不住的疼惜和关切。他扶着我慢慢走出人群,但只是数秒伊贝莎冲了上来,她抓住我手臂发狂地撕扯。
“你是医生,你为什么不救穆罕默德,为什么让他死?为什么要让他死?我等了他十年,你却跑来告诉我穆罕默德死了,我恨死你,你算什么医生,你见死不救。”
我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与其让伊贝莎知道穆罕默德的死讯,还不如让伊贝莎误会穆罕默德背叛她,只是我自以为的是后者会更让人伤心。“对不起,我救不活穆罕默德。”如果有可能,我多想救活穆罕默德,还给伊贝莎一个活生生的丈夫,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人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和遗憾,许多不能实现的事。
乔治扶着我再次走了出去,身后有尤丽迪丝轻轻诉说的温柔声音,我走得远了,已经听不见。
回到塞娜的家中我开始整理行装,昨夜间我们已经商量假扮成卖肥皂的小贩,开始还准备卖木瓜,想着木瓜太沉便换成肥皂。求利帮着我们装了两袋肥皂,塞娜和尤丽迪丝便进了屋。
“秦医生,这事尤丽迪丝已经对大家讲清楚了,其实这不能怪你。你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我们国家,还是到这样危险的科诺,伊贝莎应该感激你。”
“不能怪她的,毕竟穆罕默德是救我牺牲的,我欠伊贝莎,她怎么对我都是应该。”我淡然地道。
因为时间不早,我们匆忙吃了一点食物塞肚子便准备起程,这次我们没有骑自行车,到底自行车在贫穷的塞拉利昂是个稀罕物,在兵荒马乱的地方露富无疑会惹上许多麻烦,我们决定像普通百姓一样用脚步行。求利去年曾和他父亲毛里姆去过凯内马认得路,塞娜便让他带路。我很快同意下来,队伍中有小孩子会更显得我们是队普通的曼迪族百姓。
我学着曼迪族妇女一样头顶一袋肥皂,但没一会功夫袋子便往下掉,只得用手扶着。回过头瞧着尤丽迪丝和求利虽和我一样头顶袋子但步履如飞,他们谈笑,并不用手扶袋子,那肥皂袋却稳稳当当地居在头顶不偏不倚。待瞧乔治却和我相同的情形,一只袋子在头顶上七倒八歪的,也郁闷地用手扶住。
听说一般妇女才会头顶物品,而男人头顶物品会被人看不起,我悄悄想乔治一定不知道有这回事,否则他一定不会顶着一袋肥皂满脸苦笑的样子。
这样的乔装让我们一路十分顺利,路上不时看见和我们作一样打扮的贫苦百姓,因此我们越发不显得引人注意。但唯一麻烦的是汗水,汗水会洗去我和乔治深色皮肤的伪装,我不时地补妆避免露出破绽。
七八天后我们到达凯内马,这是塞拉利昂东方省的省府城市,是全国第三大城市,虽比不上首都弗里敦但也算得上比较繁华了,由于靠近科诺,因此凯内马便成为全国加工和销售钻石的集中地,我们走过来满街看到的是出售钻石的店铺。尤丽迪丝大概是第一次到大城市显得特别的兴奋,刚进城后两只乌溜的眼睛便四下瞅,她太年轻,也许钻石还不能吸引她的目光,她只看着偶尔从钻石店铺里的夹缝里出现的颜色鲜艳的衣裳。
求利也很兴奋,不过吸引他的却是杂货铺堆放在外面的塑料玩具。瞧着这两人沉醉的样子,我便道:“尤丽迪丝,你带着求利随意逛逛,我和乔治去找医院和药店买药。你们千万别走远了,我们买药回来就在这里找你们。”
尤丽迪丝高兴地点头,拉着求利很快地跑进一间服装店。我和乔治相视一笑,拦住一个路人问明医院的地址便快步赶了过去。不料却在医院的周围看到数名身着军装的革命联合阵线士兵,我略为一想便明白过来,因为药品在塞拉利昂奇缺,控制医院是最好得到药品的途径。
我和乔治装作老百姓走了进去,挂了号去二楼找医生开处方,那医生是个年轻黑人,看见我们进来只是冷冷地不做声,摆着一副严肃淡漠的面孔。
“医生,我哥哥得了肺结核,我想给他买些治疗肺结核的药。”
那黑人医生默不作声,扯过桌上的一叠处方纸用笔刷刷地画起来,写完撕下扔给我。我拿起那张处方瞅了一眼,发现只开了异烟肼一样药,忙道:“能不能再开些利福平、吡嗪酰胺、链霉素和乙胺丁醇,单一异烟肼治疗肺结核没有联合用药效果好。”
忽然那医生抬起眼认真地打量我几眼,惊讶的口气道:“你懂得医?”
我猛然一怔,知道自己无意中露了馅,赶紧掩饰:“不懂,上回我哥看过病,我听医生讲的。”
那医生这才哦了一声,要回我手上的那张处方单又在上面划起来,我再看时虽然添上我所说的几样药,但只有一个疗程的药,可治疗肺结核必须用药四五个疗程差不多一年或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治愈,我便只得又低声下气求那医生多再开些。
“不能再开,达斯上校颁布过药品限售令,否则他会枪毙我。”
我颇无为奈,央求那医生又开了些平常伤风感冒中暑痢疾的药。磨了半天嘴皮才提着半小麻袋药出来,我和乔治决定去寻找药店买药,目前手中的药不足够治愈毛里姆的肺结核。
“诺,恐怕药店也被下达了限售令。”
乔治说出了我正忧心忡忡的事,我心头沉重不已。沿着城中的街道转了一个多小时却并没发现药店,偶尔看到一家挂着药店招牌的店铺,结果兴冲冲跑上前去竟是杂货铺,气得我大骂店主挂羊头卖狗肉。后来一打听才得知联阵下达药品限售令后,城中所有的药店便关了门。
想到尤丽迪丝和求利还在卡那尔街等待,我们便不敢多耽搁赶紧快步赶过去,老远瞧见尤丽迪丝怯生生地站在街角的一侧,求利蹲在她的身后把玩手中的一个塑料飞机模型。
“药都买到了吗?”尤丽迪丝也瞧见我们。
我把事情经过粗略地讲了一遍,她听得也皱起眉,忽然我发现尤丽迪丝手中空空无一物。“尤丽迪丝,你没买衣服吗?难道是钱不够。”
“都不合身。”
“不是,尤丽迪丝姐姐是嫌太贵。”一旁玩得高兴的求利突然插嘴。
我不禁笑起来,让求利带着我们找到那家服装店,尤丽迪丝虽然极力想推阻但最后还是没拗过乔治将衣裙买了下来,我们看着她试穿那条粉红色的长裙子,她在镜子前旋转高挑的身体,宽大的裙摆舞动起来宛若一朵盛开的水中芙蓉,霎时尤丽迪丝美丽极了。
我在杂货铺买了些糖果,另外买了一些火柴和蜡烛,在塞拉利昂广大的农村还没有通电,因此火柴和蜡烛是日常生活中非常珍贵的物品。
“诺,我们尽快回百列村。”乔治催促我。
走出不远我忽然记起马萨罗斯酋长让我给他的大老婆琼茜带一条漂亮的丝巾,给小老婆尼古拉一顶漂亮的遮阳帽,顿时驻足道:“乔治,你带着尤丽迪丝和求利在这里等我,我差点忘记马萨罗斯让我给他的两个老婆带礼物。”
“诺,小心。”
听着乔治的嘱咐我早跑得远了,仍去先前尤丽迪丝买裙子的服装店,细细地挑了一条水湖蓝的丝巾,可惜这里没有帽子,我顺着街道往前又走了半个钟头才在一家店中发现有帽子出售。其中一顶用草根编织的遮阳帽,沿着宽宽的帽沿系着一根打成蝴蝶结的淡紫色丝带,我立即买了下来。
刚跨出狭窄的店门便听见人声喧哗,脚步杂乱,抬眼一看只见街面上的人群惊惶失措地纷纷往道路两旁躲避,我不知发生什么事也跟着往路边躲。没两分钟便开过来几台陆地漫游车,车上整齐地站着数十名革命联合阵线士兵。在最前面的一台车上有个貌似首领的黑人男子拿着望远镜瞧向人群,我担心自己被发现就悄悄地往人后面挪了几步。
车停了下来,那黑人男子站在车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人群,我虽低着头却也似乎感觉到有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令人不寒而栗。我心里暗暗焦急,越发不敢动,只用眼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尖止不住的颤抖。
“把那个女人拉过来。”森冷的男人声音在命令。
我陡然一惊,那个女人会不会是指我,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便触及一道阴冷的眼神,那黑人男子看着我道:“对,就是她,把这个行迹可疑的女人抓起来。”
几个士兵如狼似虎般奔了过来,我根本没有反抗,甚至也没有想到要逃走,事实此时这两种都不可行,因为这两种行为只可能导致一种结果,他们会端起枪对准我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射出致命的子弹。
我被推到那名黑人男子面前,此刻我才看清他的模样,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子,大约也才二十多岁,五官非常深刻,竟算是黑人中的英俊男子了。他抿着嘴唇打量我,眼神甚是疑惑。
“你从哪里来?”
我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种场合好歹也遇见过几次,只要不说错话兴许能蒙混过去。“长官,我是附近乡下的村民,到城里卖肥皂。”
“是吗?那肥皂呢。”他似乎并不相信,眼睛盯着我手上的一顶遮阳帽。
“肥皂卖完了,所以我买了一顶帽子和一条丝巾。”
他站在车上点头,我暗想自己说的话没任何破绽,只要他不从口音中发现不妥应该不会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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