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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塞拉利昂-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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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西法宁院长临终前要我将这个交给你。”

我伸出双手接了过来,解开包裹上的布条子摊开,里面是一套擦洗得锃亮的手术器械,我不禁深深动容,赶紧合拢起来。

苏珊娜乌黑的眼珠定定地瞅着我,道:“西法宁院长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个手术包治病救人,解除病人的疾厄。”

“我会的,我一定会保管好这个手术包。”我几乎要哭起来,天知道我是多想拥有一套手术器械,对一名外科医生来讲,一柄小小的手术刀就是用来作战的武器。如果有一套手术器械,许多药物不能治愈的疾病便能找到攻克的良方。“苏珊娜,带我到西法宁院长的墓前看看吧。”

西法宁院长的坟墓在离医院不远的小树林里,它并不像中国人的坟墓,只是很小的一块地方,在地面上平放着一块不平整的石头,石头上刻着西法宁院长的名字。

我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下三个响头,西法宁是名真正的医生,他死得其所。

“人的生命是永无止境的,从生到死,再由死到生,起始往复,只是一种物质向另一种物质转换。纵然每天有人死亡,可同时也会有新生命出生,我们要怀着美好看待生命的消逝和出生。”

耳边又回响起那日在手术室内西法宁院长说过的一句话,是的,生命是永远存在的,即使这个地球已经消灭,但人类也会永远地存在,我们所有的医生会积极地治愈病人,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让生命繁衍到地老天荒,永不消逝。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定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第二天中午赶回百列村,在村口遇到等待的乔治和尤丽迪丝,两人将我迎进村中,立刻被热情的村民包围起来。我讲述了西法宁院长的故事,大家不免扼腕叹息,但听说从此后能开展手术又都兴奋起来。众人散去后,尤丽迪丝悄悄告诉我清晨的时候,费罗带着一帮人又来村中寻我的麻烦,是马萨罗斯酋长将他们拦下来,据说谈了许久才走,也不知最后谈妥没有。

我笑了笑,没有在意,此刻心里想的都是西法宁院长睿智的眼神,和我曾经许下的豪言壮语。人生里有很多事,但是没有一样比尽一个医生的职责重要。

稍作休息后我从院子里背起竹篓,拿了小锄头去丛林采摘草药,到傍晚时分才匆匆回来。在清捡药草时,发现一棵生长得非常鲜绿的植物,嫩枝有纵棱,表面光滑,呈黄绿色。老茎有厚栓皮,表面淡黄,可见放射状纹理,花冠黄色漏斗状,藤呈褐红色。

我猜测可能是由于采摘别的草药时误摘的,遂拿在手中仔细地看竟然不认识,放在鼻端嗅了两把也无甚气味。正寻思着塞娜来了,我想她自小在丛林生活应该识得这植物,遂问道:“塞娜,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塞娜瞧了两眼,也摇头道:“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怕是会有毒吧。”

丛林遍地植物生长,其中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有不少的植物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更没有在书上听书过的,这就需要我细细地鉴别。经验老到的中医能够凭借药草在舌尖咀嚼的味道判断药性,而我有幸地跟随父亲做过尝试懂得些知识。

我想了想,仗着艺高胆大,伸手摘下一小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舌尖一阵麻苦酸涩。正要吐出来,忽然塞娜在身后大叫一声,拍着我的肩道:“诺,我都忘记来的目的了,尤丽迪丝怀孕了,我们一起去给她道喜。”

被她这一大叫,又是重重地一拍,再加上得知尤丽迪丝怀孕的失落,我一惊之余竟将嘴里含着的叶片不由给吞了下去,瞬时咽喉疼痛,头晕目眩,心知此株植物必含有剧毒,抓住塞娜的手臂指着墙角放着的甘草,急道:“快把甘草煮了给我喝,快。”

“你不是把刚才的植物吃了吧?天哪,你是不是中毒了。”塞娜大呼小叫。

我无暇说话,抓起一把甘草顾不得洗便往锅里扔,塞娜这才醒悟过来帮我加水点火。我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腹中开始疼痛如绞,额头冷汗淋漓,塞娜瞧着我也不敢说话,只管拿着一把破蒲扇煽着灶火。

“塞娜。”我说得十分吃力,道:“你快去杀一只鹅,先拔一根鹅毛给我,然后倒一碗鹅血喂我服下。”

她答应着急匆匆赶出去,没几分钟求利拿来一根洁白的鹅毛,我挣扎着身体站起来,走出几步全身汗如雨下,勉强用鹅毛蘸了些油,便仰起头往咽喉里塞进去。柔软的羽毛一碰到敏感的咽喉,难以抑制的呕吐感直冲出来,我低下头吐出一些黄色的水,但并没有见到刚才吞下的剧毒叶片。

求利看我动作迟缓,着急地用羽毛搔刮我的咽部,强大的刺激使得咽喉不断地痉挛,搜肠刮肚地一阵狂吐大吐,似乎将胃都清空了。我扶着求利检查地下的呕吐物,在食物残渣中终于发现了那片还未嚼碎的剧毒叶子。

“鹅血来了,诺,鹅血来了。”塞娜端着一只大塑料碗奔过来。

我虚弱地靠着墙坐下来,求利扶着我的头,塞娜便将碗对准我的嘴灌了下去,边道:“诺,你现在感觉怎样了?还需要鹅血吗?要不我再去端一碗来?”

“不用了,待会将甘草汁喂我喝。”我有气无力。

塞娜毕竟不放心,令求利又去端了一碗鹅血喂给我饮下,擦着我额头上的冷汗。“诺,以后不要再轻易尝试草药了,这会丢掉你的命。”

我点着头答应,眼皮子无力地往下垂,眨巴子两下,忽然瞧到前面来了几个人,居然是马萨罗斯和费罗几个人。塞娜也看见了,愤愤不平地道:“这伙人又想来找麻烦了,现在不管是谁找你的麻烦我都和他拼命。”

身体遭受了一场劫难虚脱得没有半点力气,我盯着费罗走到面前,但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像在认真地打量我,许久他才道:“我都看到了。”

我有些惊讶,费罗他看到了什么,看到我中毒的狼狈相,所以报复感满足了。

塞娜正要起身说什么,但被马萨罗斯的眼神阻止了。费罗依旧伫立在面前,沉声道:“我看到了一颗医者的心,很难得。马萨罗斯对我讲了你的故事,他说你为了找到代替西药的草药,整日在丛林奔波,有许多植物不知道药性和疗效,你就亲自品尝那些可能含有剧毒的植物,为此你数次中毒过。最初我不相信,但现在我看到了,你是一名合格的医生。”

从费罗的嘴里听到对我赞美,我讶异了,但我只是笑了笑,那并不是什么光荣伟大的事,中国的中医药事业便是靠着最初中医的尝药鉴定才发展成今日的成就,如果没有前辈先人的舍己牺牲,那些名垂千古的中药到现在也只能是不知名的植物。

热泪满眶。

几天后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我走访了附近几个村子,所幸有个老人略微知晓那株含有剧毒的植物,据说这种植物有奇毒,牲畜和人误食后若不采取治疗措施会立即死亡,但听说有个人曾拿这种植物治疗过皮肤病,但效果不得而知。

我思索此种植物的毒性和中国的断肠草颇为相似,能迅速引起胃肠道中毒症状,说不定会具有相同的药性。我找了一只患皮肤病的狗,将叶片碾碎敷在患处,几天后那只狗右腿溃烂的地方居然结痂。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塞拉利昂一年只有旱季和雨季之分,气候潮湿,蚊虫叮咬非常多,生活在丛林里的人大多患有不同程度的湿疹,体癣,或者脓毒疮;另外交通不便,外出丛林需要趟过河,有的村民因为从事淘钻石的工作,双腿长期站立在水中容易引发下肢溃疡,流脓水。

求利是我的第一个试验病人,他的后背有半只拳头大小的脓包,试验的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测,这株植物确有治疗湿疹、体癣、脓毒疮以及麻风的功效。

站在一望无际的丛林里,我大声地呼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从爱情的失落中走出来。

“我要把我献给医学事业!永不反悔!”





离别之痛



日子进入了漫长的雨季,由于雨季气候潮湿,旱季的食物不能在雨季储存,因此食物便严重短缺起来。即使有村民送过来的免费食材,我仍感觉到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每日除了去丛林采摘草药外,到晚上的时间就和塞娜一起扎竹席,或者做些肥皂,隔着两三天拿到镇上去卖,少许还能维持一下温饱。

从塞娜家忙活出来外面天色大黑,细雨滴沥,我缩着肩打了个哆嗦,正准备回家忽又想起这几日尤丽迪丝没来找我检查身体,便约着塞娜一起去她家瞅瞅。

尤丽迪丝所住的房屋在村西头,走过去五百多米远,塞娜将蒸好的一碟鸡蛋揣在怀里,我举着伞。此时屋门并没有关,我伸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没有人应声,和塞娜彼此瞧了一眼便走了进去。尤丽迪丝和乔治并不在外面的堂屋,也不在卧室,我奇怪了,走到后面的院子里才看到湿漉漉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我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仔细地一瞅,可不是尤丽迪丝。我喊着塞娜,她瞧见也是吓了一跳,合着力把尤丽迪丝给慢慢抬进里间的卧室。她大概摔倒在雨地里晕过去,全身的衣服早被淋得透湿,面上的皮肤冷冰冰地。塞娜手忙脚乱地找出干衣服给她换上,我则去厨房里烧热水。

“诺,你快来看呀,流了好多血。”

在厨房里听到塞娜的惊呼,我疾步冲进卧室,尤丽迪丝躺在床上,从她的大腿根处淌出一条血流把床单染得殷红,我伸出手指摸着那条血流,血是温的,是刚从身体里流出来。检查她换下的裤子,底裤里头包裹着一块排出的完整胚胎组织。

我摸着尤丽迪丝的腹部,腹部有些坚硬,看样子尤丽迪丝是摔倒流产了。

“塞娜,你先在这里照看,我回去拿东西来。”

回家匆匆拿来了听诊器和一些消炎药品,此时尤丽迪丝已经清醒过来,她从塞娜嘴里听说流产的事放声大哭,任凭我和塞娜如何安慰她也只是哭泣。

屋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很快地乔治的面容出现在房中,他看见我们都在卧室里先是一惊,但很快地露出笑容。尤丽迪丝本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奔向乔治,抱住他伤心地哭。

“乔治,我对不起你,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你说什么?孩子……孩子为什么没有了?”乔治高大的身形微微地晃动,但只是片刻他扶起尤丽迪丝的脸,关切地问道:“那你尤丽迪丝,你有没事?我只要你平安。”他热切地吻着尤丽迪丝的额头,亲吻着她眼角的泪水,像要把她所有的伤心都包容在自己的唇里。

他一直在温柔地安慰她,并不顾忌我和塞娜在旁边,虚弱的尤丽迪丝很快在他的温柔的声线里睡着了。他把她抱上床盖上毛毯,示意着我们走到外面的堂屋。

“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我吗?”乔治蹙着眉头。

“尤丽迪丝是饿晕摔倒才流产。”我如实相告。

“饿晕?”乔治跳了起来,他冲到厨房放食物的柜子前,打开柜子,甚至还打开了放米的坛子。

“别找了,屋里没有任何的食物。尤丽迪丝可能有好几天没有进食,所以才会饿得晕倒。”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一直说家里还有粮食,原来她一直都把食物留给我,自己却忍饥挨饿。我真是个差劲的丈夫,粗心到不知道妻子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乔治满面懊恼,忽地他举起拳头猛砸自己的脑袋,像要为自己粗心的行为赎罪般。

我抢上前去阻止他,按住他瘦骨嶙峋的手道:“乔治你不懂吗?尤丽迪丝非常爱你,所以才把食物都留给你。你要是伤害自己,尤丽迪丝会更伤心的。现在她刚刚流产,你要好好地陪着她,不要冲动做傻事。”

乔治似懂非懂地点头。

回到家中,我将村民送给我的食材装了一大部分放进袋子,和塞娜冒雨一起送到乔治家中。路上塞娜一直用担心的眼神看我,但始终嗫嚅着嘴巴没有说出来。乔治不会厨房的活,我和塞娜又帮着熬了一锅稀粥,看着乔治喂给尤丽迪丝吃下。

出来塞娜拉住我的衣角,冰冷的雨水淋漓着她卷曲的眼睫毛,使她不大的眼眸像钻石一样闪着耀眼的光泽。“诺,尤丽迪丝饿晕了,你可不要再出什么事啊。”

“我不会有事的。”我微笑道。

屋里确实没有多少可吃的食物,我估计支撑一两天便会告尽,但是我有无穷的勇气撑过这个漫长的雨季,死亡它离我可有一段不近的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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