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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妻不下堂-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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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穆妈妈早就人去室空,一时住了嘴,凄凉一笑,道:“倒是我害了你们……” 
提起旧事,任妈妈怕老夫人伤心,忙岔话道:“对了,老夫人,刚才奴婢听厨娘说院子里的桂花开了,要不要做些桂花饼?” 
老夫人提起了兴致,道:“做,多做些,弄些不同的馅料,酸甜咸几们不同的滋味,到时候大家一块多吃些。我记得每年府里的月饼都是糕点坊的那个如意做的,走亲串友,都说咱们府上的月饼特别好吃,今年就还交给她吧。” 
任妈妈应道:“好勒,奴婢这就去办。” 
老夫人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厨房瞧瞧。” 
厨房里真是热闹,果然同任妈妈说的并无二致,到处都是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很有过节的气氛。 
老夫人坐下来,看着众人各自忙各自的,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指挥着小丫头:“把苹果和梨都端来,我亲自削了皮,切成牙,等耀谦和耀宗回来吃。” 
小丫头转身飞跑,一会又飞跑回来,手里端着的都又大又圆润的苹果和梨。老夫人一手执刀,一手拿着苹果,细致又快捷的将皮削掉了,将苹果切成月牙状,笑着道:“耀谦最爱吃苹果了,我记得素言也爱吃。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两个好多地方都挺相像的。” 
没人接话。 
任妈妈低着头,在铜盆的清水里细细致致的洗着苹果和梨。那些原本就是极干净的,她却像是忘了厨娘早就洗过了无数遍,还是坐在小杌子上一个个的洗好,像是抚摸着最爱的丝缎,就是不肯拿出来拭净水珠递给老夫人。 
她的眼里只有这些水果,她的耳朵里也只有这泠泠的水声,她的心却被酸涩胀满了。 
老夫人这样念念不忘大爷和大少夫人已死的事实,并且因为二爷的归来加重了对他们还活着的热切盼望。她真不敢想,如果血淋淋的事实由二爷带回来时,老夫人该如何自处。 
老夫人似乎并不在乎谁接她的话,她削完苹果,为了不偏不向,又拿起一个梨削起皮来,口中还自顾自的唠叨:“耀宗爱吃梨,他喜欢酸的,说也奇怪,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爱吃这些玩意儿呢?” 
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道:“山楂茶,我把这茬忘了,要说这会山楂正是下树的时候……老任啊——” 
任妈妈被点到名,慌忙嗯了一声,用湿淋淋的手不着痕迹的按了按眼角,抬起头道:“老夫人,你只管说,我听着呢。” 
老夫人道:“你去叫人多淘弄些山楂来,咱也把山楂切成片,回头晾干了,也像素言那样多沏些茶喝。” 
任妈妈笑道:“老夫人倒是忘了,咱府里不是有山楂的么,那一棵树结满了红通通的果子,我看前儿个小子打下来足足有几大笸箩呢,若是切成干,指不定还要更多,难不成还不够二爷喝的?” 
老夫人摇摇头,又点点头,满面含笑,竟不再继续说下去。 
一晃过了午时了,费耀宗还没回来。 
老夫人早就从厨房回了长青院,看着满桌子的热菜慢慢的变凉,她的人却已经被担忧、恐惧折磨的成了热炭,似乎再加一点温度,便要跟爆竹般爆发了。 
所有人都变的恐慌起来,眼巴巴的盯着门口,期盼着二爷立刻就出现在视线里。她们脸上露出的是太过明显的焦急,甚至比老夫人还要急。 
任妈妈就陪在老夫人的旁边,看着她的神情从盼到忧,再到失望,脸上的苍老之色又流露了出来。 
任妈妈不忍看着老夫人这般脆弱,便勉强的打着岔:“也许二爷是和万岁爷说话,忘了时间……” 
老夫人紧绷着脸,紧抿着唇,无人看见的袖子下紧攥着拳头,不吭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脆弱和无望过。 
任妈妈一时无语。 
她想劝老夫人先吃点,刚好的身子哪经得起这饥一顿饱一顿。也许二爷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再晚一刻就会回来了,到时老夫人不是白白的折腾了一回。 
想到这,任妈妈便起身挪到桌边,拿起筷子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等的急,不如先吃着,也许就能把二爷给盼回来了。这是您最爱吃的素三丝……” 
任妈妈将菜夹进老夫人的盘子里,轻轻的递到她的身前。 
老夫人却豁然伸手一推,道:“我不吃。” 
一开口,全是焦急和愤怒,她似乎终于为自己绝望的情绪找到了出口,接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绝望和无助,老夫人猛的一推桌上的碗盏,道:“有什么用?他们是不会回来的了,他们都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耀谦在梦里跟我说,他为了费家,牺牲的太多,甚至牺牲了他自己……素言跟我说,她从前就一直在折腾,折腾她自己,也折腾着所有人,她累了,她不想后半生继续在这折腾,所以她不会再回来。” 
任妈妈听得心惊肉跳,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得到证实。如果大爷和少夫人没死,怎么会给老夫人托梦?这些发自内心,几乎从不轻易对人讲的话,老夫人怎么会凭空杜撰的出来? 
老夫人犹不解气,道:“只有耀宗,从前最是不让我省心的孩子,如今总算是懂事了,他才说过要替我承担,要为费家承担的,可是他却食了言,也不肯回来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没良心呢?” 
碗盏噼哩啪啦的掉落到地上,饭菜洒了一桌子一地,老夫人忽然崩溃般的号陶大哭起来。 
任妈妈支撑着上前,扶着老夫人颤抖的身子,喃喃的说:“不会的,不会的,大爷、二爷、大少夫人都是最孝顺的孩子,怎么会看着您这么饱受煎熬而无动于衷呢?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181、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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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在府里痛哭失声,全神崩溃的时候,费耀宗还立在皇宫乾进殿的外面等候着梁熠的传召。 
不管梁熠是不是故意的,总之他叫费耀宗等,费耀宗便没有还口的资格。 
费耀宗等了一刻钟,没人理他,就连那些服侍的宫女太监也都不见了,退的远远的。离乾进殿不远,费耀宗甚至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梁熠的人,但是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鸦雀无声的,听不见一点声间,只有风吹动枝叶,奏着秋日里的曲子,欢快的陪着费耀宗。 
费耀宗等了一个时辰。 
他这会早就意识到梁熠是想搓磨他的锐气。 
或许他早就料到费耀宗气势汹汹而来,不管他是不是有资格问罪,一场闹是不可避免的,索性就罚他先站上一个时辰,磨光了他的锐气再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换谁被梁熠无缘无故的晾上一个时辰,心里也会逐渐的不安起来。 
费耀宗虽然嘴上说要承担,可是真的面临梁熠给的不冷不热的、不轻不重的这么当头一击,仍然难免心浮气燥。 
多少年的天性,让他想转身拂袖,一走子之。 
可是他没动,尽量的想象着,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大哥费耀谦,他会如何做,如何说呢?费耀宗第一个映入脑海中的便是大哥那处变不惊的神态。 
诚然,他从来都嘲笑大哥的脸堪比铁器等最坚硬的东西,是什么都不能让他动容的,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可这会他却隐隐的有点明白了这样不动声色的原因和必要性。 
就像现在,他站在这里时间不短了,宫女太监们慢慢的恢复了常态,不时的往乾进殿里送些水果、茶水、热手巾,到最后梁熠索性传召大臣在乾进殿商议国事。 
一进一出,与他擦肩而过,每个人都极周到礼貌的和费耀宗打着招呼。 
有认识的,有熟悉的,有交往过密的…… 
每个人都带着同一张面具:笑脸加同情。 
笑脸是礼仪使然,同情是天性使然,可这些对于费耀宗来说都不亚于一把亮嗖嗖锋利的双刃匕首,每问一次,都是在他心上慢绞一回。 
关于费家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都知道他此来的目的,就像梁熠从一开始就会料到有这样一幕的一样。 
可是他们还是要例行公事般的面上打着招呼,心里却同情一番,只差明着摇头晃脑的点评几句,再拍着费耀宗的肩膀说些肺腑之言,再劝慰几句了。 
这种尽乎车轮反复辗轧的同情、安慰,让费耀宗觉得是平生以来的奇耻大辱。他有自尊,费家有自尊,不该受到这样的冷遇。 
这样一来,可以证明梁熠做事向来出人意料,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更加没法琢磨他想如何处理费家的心思了。 
同时也证明了费耀谦夫妻的死是白白的牺牲,同时牺牲的还有费元雪。 
将她嫁给梁轩,是整个家族的事,梁轩被费耀谦亲手斩于马下,也是代表了一个家族的态度,这样的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在梁熠这里不过是一场家庭里的闹剧,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费耀宗没法不在乎这种有意无意的羞辱,却又不能做出在乎或是不在乎的神情来,因此他也只好依着平素大哥的样子,冷清清的站着,不喜不怒,不悲不忧。 
有些人知道你悲伤,却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把他的安慰加到你身上,这种过份的关切只会让过往重演一遍,不得不再体验悲伤的麻木。 
有时候,许多事情是不愿意拿到公众面前展览的,只愿意放到最阴暗的,无能能窥见的角落,在那里通着风,慢慢的风干,直到脱成一层轻薄易碎的皮,在偶然的一瞬间灰飞烟灭。 
尽管费耀宗很想在这一刻一拳打掉所有偷窥者的脸,但他不愿意再做这样无谓和幼稚的举动了,所以他挺直后背,稳稳的站着,为他自己,为费耀谦,为母亲,为故去的父亲,为费家,站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支柱。 
费耀宗站了两个时辰了。 
他站的腿脚发麻,口干舌燥,头脑却无比的清晰。梁熠不见他,并不仅仅是要搓磨他的锐气那么简单了,他是压根不想见自己。 
这会乾进殿里走出了梁熠身边的小公公小顺子,走到近前朝着费耀宗行了一礼,道:“皇上叫小的问问费二爷,您未经传召,非要进宫面圣,所为何事?” 
费耀宗身形没动,他想,那酸痛的滋味会因为这一刻短暂的放松而稍稍得已喘息,可接下来却有更大的酸痛等着,不如让腿脚就这么麻木着好了。 
费耀宗淡淡一笑,道:“劳驾公公,代费某禀告皇上,耀宗此来是前来请罪的。” 
小顺子干笑了一下,道:“皇上口谕,说费二爷若是来请罪的,就不必了,还是请回吧。” 
费耀宗苦笑。他的所有举动,都在梁熠的掌握之中,可梁熠的心思,他却一点都猜不透,高下立显,他这样的“问罪”没有任何意义。 
可他来了不能白来,总不能被一个小公公这么简单的三言两语就给打发回去,总得想方设法的见上梁熠一面。 
费耀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手递过去道:“劳烦公公再跑一趟,费某今天务必要见皇上一面,不然阖家心怀忐忑,寝食难安。” 
梁熠总得给个说法,大哥和嫂子到底下落何处?他想怎么处置元雪,又想如何对待费家? 
小顺子不着痕迹的把银票收了,面无表情的道:“皇上的心思,小的无能揣测,替费二爷传个话容易,皇上如何圣裁,在下可是无能为力。” 
费耀宗道:“公公只管去,皇上体察耀宗一番诚意,不会不见费某的。” 
虽然他说的很肯定,可是费耀宗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根本不能确定梁熠会不会见他,他只有一个信念,既然来了,见不到皇上,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今日便不会走。 
罚站算什么,就是让他罚跪,他也毫无怨言。 
看着小顺子去而复返,费耀宗打量着他的神态,想要从他脸上的细微之处猜些端倪出来。不知道是小顺子道行深,掩饰的好,还是他费耀宗没本事,竟然一丝痕迹都抓不着。 
费耀宗无端端的烦躁起来。难不成他就只能这样任梁熠宰割,毫无还手之力,任他的喜怒来掌控自己整个家族的命运不成? 
小顺子的脚步不沉重,甚至很轻盈,却每一步都似乎踩在费耀宗的心上,他在刹那间茫然起来。如果大哥真的不在了,他能替大哥承担多久呢? 
小顺子走到了费耀宗的面前,略微仰起脸打量着费耀宗,忽然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皇上口谕——” 
那尖细的嗓音像是一颗尖利的针,从最坚硬无间的铠甲缝隙处扎进去,一点一点的,捍动了费耀宗周身所有的防备。 
他的神经被高高吊起,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扔到不知名的深渊中去。他瞪大眼,说不清楚心里面是恐惧还是希翼。 
小顺子怜悯的看一眼费耀宗,拉长声音道:“宣费耀宗觐见——” 
费耀宗逐渐清醒过来,口中说着“谢隆恩”,便想要挪动脚步往前,可是那腿却似不听使唤了一般,半晌没动地儿。 
小顺子道:“万岁爷国事繁忙,还请二爷务必快些。” 
费耀宗苦笑一声,暗暗的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腿,道:“耀宗遵旨,不敢有误。”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日方体会得其中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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