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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丝万缕红颜劫-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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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帝闭目,深叹一口气,“嗯,会的。你母后她善良淑惠,父皇从未怀疑过她,也从未怀疑过你”。

她惊惑不已,茫然脱口道,“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滴血认亲,为什么她的母后会含恨而死?

齐帝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朕与皇后十几年风雨与共,怎么会轻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编排。眉山是齐国与山胡的边界,你母后确有山胡血缘,但她孤苦一人,更不会有表亲一说。山胡族隐忍了数十年,终于要开始行动了”。

头脑中电光一闪,她霎时明白:欲祸乱齐宫,动荡朝政。而她连着齐楚两国,这样一来,楚国也会牵涉进来,交锋再起。

那齐帝为什么还要往陷阱里跳呢,是将计就计吗?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她骤然醒悟。滴血认亲,只会让朝臣更笃定她的身份,而旁人的一番诬造也不攻自破,“原来如此”。

齐帝看着她,欣慰道:“只是父皇没想到,你身边有这么多人为了你敢和朕对抗。韩风和你一起长大,他敢抗命不在话下;李深是你的侍卫,自是护你;父皇没有料到,楚帝竟也来了”。

她一怔,不知所以的低下头,“父皇都猜到了……”

齐帝缓了缓神色,“宛成,还怪父皇吗?当初你跪在紫霄殿前痛哭流涕,说你会怨恨父皇一辈子,说父皇为了自己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她盈盈一笑,“宛成那时候不懂事,怎么会记恨父皇”。

沉沉叹了口气,齐帝目光凄凄,“你出生的时候,宫城上空彩霞连天,掩映出红光一片。空禅说,你将会是大齐的福祉,会化解两国的灾难,为天下带来安宁。可父皇只想你幸福快乐,不想让你活在天命之中,便训练了很多人保护你。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父皇把你推到了这一切之上”。

“父皇不是说过嘛,宛成是齐国的公主,和亲是我的使命,何况这是民心所向”。

齐帝摇摇头,“父皇犹豫过,拒绝不是不可以,只是楚国虎视眈眈,便给了他们借口,两国交战势必生灵涂炭,悲剧重演”。

她愣住,百年来的和平稳定下居然都在磨刀霍霍忌惮着彼此,友好相处只是一层可笑的外衣而已。

她还是做了这层外衣的筹码,同仇敌忾未必敌不过楚国的千军万马,只是战火一起,便苦了千万百姓。

心里寒凉如冰,“楚恒啊楚恒,你爱着我的背后是不是也在忌惮和利用着我?”

齐帝抓住她的手,“父皇对不起你,让你承担了齐国原本的苦难”。

她睁着眼睛,凄楚的望着齐帝,泪水在眼里打转,心痛的难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爱她,这样伤她。

齐帝望着她伤心的样子,只叹了口气,低声道,“在宫城里,从来都没有纯粹的爱情。告诉父皇,你爱他吗?”

爱吗?到这一步,已不清楚是爱还是不爱了。他唯美的爱情背后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锋锐的尖芒刺得她疼痛不已。

“来,父皇把这个给你”,齐帝从枕边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中。

冰凉的铁块触的手心一凉。她一惊,“父皇,这……”

“这是大齐的兵符,拿着它你就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父皇相信宛成,会好好用它的”。

手一慌,便松了,铁块滑落到锦被之上,“父皇,我不要,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它太沉重,宛成承担不起,我……会害了大齐的……”

齐帝蜷缩着手指拿起兵符,又交到她手中将手指扣紧,“握紧它。他处心积虑这么久,已然无法撼动,而能解决这一切的也只有你。”

齐帝意味深长的笑着,深沉的目光中蕴藏着高瞻远瞩的智慧和披荆斩棘的勇气与果断,“人生如局,朕从来就没有赌输过,你能做到而且会做好”。

空旷的殿内,只有齐帝低沉的声音和她的心痛交缠在一起。她最不想触碰的秘密,到底是揭开了,撕得她心里鲜血淋漓。

齐帝疲倦的阖上眼睛,“父皇累了,想睡了”。

她艰难的摆布着好似失了知觉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紫霄殿。殿内好像回荡着齐帝喃喃之音,“请原谅父皇不能陪在你身边”。

神情木然的从大殿的阴影中走出来,失魂落魄,宛若幽魂。西陲的光束打在她脸上,残阳红艳的凄美。

手中抓着那承载千万人生命的铁块,心里却疼的出血。目光呆滞的俯看紫霄殿前的一片平地。

一瞬间,掏空了思维,掏空了情感,掏空了全身的力气,訇然倒在那平滑如镜的地面上,不用再去想不用再去痛苦,也不用再去挣扎。

醒来后,只见心急如焚的侍女和太医,她接过茶水一饮而下,想淹没心中残存的痛苦。叹了口气,吩咐李深命弦感星夜进宫为齐帝诊脉。

弦感来的风风火火,越显齐帝危在旦夕。

“待会儿你去给我父皇诊脉,无论他情形如何,你都要说他已油尽灯枯,无药可医。对任何人,除了我”。她直言道,神情肃重。

弦感沉眉,稍感紧张,见她如履薄冰一般小心谨慎,便压下满腹疑惑,“你如此相信我?”

她抿着唇,“我不得不信”。

弦感苦笑,折身进入内殿。

满空的繁星,眼下是万里河山。江山多娇,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她凭栏迎风,心被吹得飒飒发冷。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八十五章 爱吗恨吗



“本以为让你办的事是多此一举了,没想到终是派上了用场”,她声音柔淡如风,面向璀璨星辰。

“真的决定了吗?我以为在你心里,他一直是你的庇护”,弦感由紫霄殿缓步而出。

心又被划了一刀,她凝色紧捏着伤口,“是,我曾经深信不疑”。

“那现在呢?”弦感如她一样把目光投向长空。

良久,沉默着,牙齿咬得愈紧,似乎在回避想这个问题,“现在,我不想要任何保护”。字字都像是从齿缝中碾磨而出。

他面色谦谦,唇边一直抹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你还想把我扔在局外吗?已经不可能了”。

“以前,我总想把你推出去。现在么……”瞳孔对着他俊雅的面孔,“若是还想把你排除在外,就不会让你进宫了。你不是一直很乐意呆在这浑水中么?”

他哂笑,“是,我怕我知道的太多,一离开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明知道,不离开我也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当初在晋安时你就知道今日的情形,还会义无反顾的跳进来吗?”

“会,我说过会为你踏平荆棘”。

“可如今,这荆棘踏不平了”。

“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让任何时候都可以逃离”。

她微微一笑。

第二日将晚,齐帝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只剩游丝一缕。曾经叱咤威严的他,走得沉静安详。

太医颤巍巍的一缩手,有气无力道,“陛下,驾崩……”。而后在宫城上空一声凄厉的哀响,“皇上驾崩!”全宫哀恸。

西天的斜阳诡艳如团团血丝。她精神恍惚的迈着不稳的步子,在黑压压深深叩首的百官中走出。

望残阳似血,内心一股绝冷,是该笑还是该哭?昔日的喜怒哀乐,全被呜咽之声淹没。

最哀痛的时刻也是最危险的时刻。以天气炎热为由,仅停棂两天,齐帝和皇后一齐被送入了陵墓。

局势不稳,不知她还能控制多久。

“公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生前,已意属九江王为太子。他虽有谋逆之罪却无谋反之心。且九江王仁爱,定是有人蓄意挑唆,才一时冲动”。

她白衣素服,直跪灵堂前,手心冰凉。望着高立的牌位,一动不动的听着朝臣的对峙。

“王大人这话说得轻巧,既无谋逆之心又怎会深夜带兵袭宫。若让一个弑君篡位的人登上皇位,岂不是助纣为虐。更给了那些心存不轨之人一个先例吗!公主,世祖遗脉平阳侯,为人忠正耿直,臣私以为是合适人选”。世祖遗孙都搬出来了,她冷笑。

反倒是那四位重臣跪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百官争辩。利益所向,牵引着人心,朝堂也是如此。

她冷着脸,以沉默将所有的争吵都阻在耳外。众人识相的熄了火。

边关八百里急奏,楚国大军已屯兵边境,安营扎寨,不知是何用意。

这件事,那跪得冷漠安稳的四人也知道,朝堂赖以倚重的台柱,辗转半日,焦头烂额,没有对策。

兵力悬殊又事发突然,且政局不稳,她不能让承言来面对这一切。

整整一日,她跪在灵堂前,形销骨立。“把门关上吧,不许任何人靠近。如有违命,格杀勿论”。

她冰冷的声音没有感情,守卫立即紧张起来。

谁也不知道,灵堂内有一条秘道,直通宫外。

秘道森森,黑漆漆的直让人心里发麻。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又有什么畏惧的呢,她正在黑暗中摸索,只有一盏孤灯作伴。

月色清凌凌的似一把湖水,静悄悄的河水摇曳得半轮弦月褶皱连连,一起一伏,似飘荡着高低不平的音符。

翩翩芦苇荡漾,伴着细风的节奏晃来晃去。李深将她从秘道出口处拉出,齐帝和皇后并肩立于芦苇丛的阴影之中。

两颗七日绝心丸炸死,瞒天过海骗了所有人。而葬礼那日,谁也没有发现乔装混迹于殡仪队伍中的李深,谁也没有注意,有一个人偷偷的留在了陵墓没有出来。

多么巧妙的一场安排,严密到无人察觉。

皇后抱着她紧紧不放,泪珠连连滴在她的心里,带起一阵阵酸涩。

齐帝扶着她的肩膀,“成儿,你怕吗?”没有了爱恨,也就没有了怨怖。心已死,也就没有什么能再让她害怕。

她摇摇头,“不怕,父皇说过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或许从一开始,一切便是注定了的。

齐帝是清醒而明智的,楚恒的一招一式他都看得清楚,却没有拆解。只是她至今也没有明白,一直静观其变的他,为什么放弃了与楚恒针锋相对,正面对弈的机会。

或许,他爱身边的女子爱到了极致,为了她可以抛弃天下。

大爱如痴,大爱如狂,两个人相依相偎胜过万里河山。

“父皇没有料到,承言也会出来护着你”所以,她承担了她不该承担的一切。

“父皇放心,您从来都没有输过”。她亦不会输,她会保护好所有的人,拼尽一切力气。

蛙声片片,像是在欢送。他们走了,会在黎明赶来前和黑暗一同消失。

车轮飞抢着古老板硬的土地,再者他们去没有纷争的桃源享受夕阳的美丽。留她一人的残影对着迷蒙月光。

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道,后人只晓得他们此刻安静的躺在坟墓里。

夜很深,路很长。跟在她身后的依然是他。

“明天你便会忘了所见所做的一切”。她悠闲着步伐,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深现在便忘记了”,他回答着,以少有的机智。

夜色漫漫,将他们深深地裹在黑暗中。“是吗,忘得挺快”,她轻笑一声,李深从来都是冷静敏智的,只不过他从来都不说。

这次,他却迟疑着,心神因分散有些心不在焉,思考了很久才慢吞吞道:“公主,弦公子让我转告您,皇上……他其实已身患绝症”。

脚步蓦地怔住,似有千斤的铁石相撞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原来,都是不得已。就算他带着齐国去与楚国决战,也无法力挽狂澜了。人在命运面前是那么的无力。

他们这么急着走,是怕来不及赶上最后的斜阳晚韵。“不重要了”,她道,含着一缕悲伤。

再次只身潜入密道,手指扒着坚硬潮湿的墙壁走得恍恍惚惚,游神一般。

掌心不知碰到了什么,一扇石门抖动着积年的尘土颤颤的转开。她吓了一跳,艰难的抵住恐惧走进密室。

出密道时,排排长烛,黄光潋潋。她笑着重掩机关。灵堂内是静的,没有人来过。

抖了抖衣衫上的夜露风尘,看着灵堂内新增的牌位苦苦做笑。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评说。后人评说又如何,厚重的历史尘土下,掩埋了多少真相是笔杆无法揭露的,一如这深宫之中所有的得已和不得已。

木门后传来低低的泣诉,似是已哭到无力的绝望。启门,张着的臂膀因眼前的一幕而有些怔顿。

一位灰衣素服的女子深深伏首在门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垂散开来,娇弱的身子微微抖动着,显是哭了很久也跪了很久。

“怎么回事儿”,她问,脸色是阴冷的。

守卫慌慌跪倒,“回公主,王后娘娘说一定要见到公主……属下劝拦了……”

听到声响,已哭到昏沉的王后猛地抬起泪眼,“臣妾求求公主,放了殿下吧!”

子笙哭得气息不顺,一口气抽咽着。

宛成伸手将她扶起,抓紧她摇摆不定的身体,“别哭了,有些事,阿姐也做不了主”。

子笙一听,红肿的双目又惊又伤。苍白的脸颊凄惨得扭曲。嘴角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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