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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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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才神气了没几日又在打什么主意啊?”爷爷被我风风火火的模样逗笑,姜就是老的辣,我摸了他胡子撒娇,他大笑,表示乐见其成。

吃过晚饭,朝英提前来道别,因为她会在此留宿一夜,明日起程,而我回王府,分道扬镳。“小姐,这一来一回,再安顿下老神医,您说还要我帮阁老府里打点打点,再探望沈刺史,再去普陀山替您还了愿。。。呀,怎么地也要三四个月才能回。。。”她扳着手指数我的交代,我笑眯眯地点头,要她一件件地做,急不得的。是呀,急不得的,三四个月怎么够,朝英,我们就此别过吧,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我们会再见,那时,你为人妻,为人母,我呢,希望也是。。。

院里掌灯,劳作了一日的绣女三五知己,或轻吟浅唱,或调皮闲话,或月下嬉闹,隔亭遥遥,那歌声象似吴曲,山横春烟,新柳被水,温侬潺绵容于飞花之中。

江南小曲绕回廊
几处断君肠
踩声寻步
今朝佳丽
昨日秋娘

满园花锦湖添色
犹似下苏杭
一书在手
两情共月
假寐成祥

我轻轻跟唱,一曲《眼儿媚》在那年的吴兴可是家传声晓,韶华年纪的女儿家哪个唱来都是奈何令人销断魂。

“珍珠,唱一曲呀,就是这曲——流光飞舞!”李逽抱了座十弦琴来,咚地一声顿到我面前,手脚重得让我心痛。“好琴啊,小姐,你轻些!”我按向琴面岳山的十条弦槽,此琴采弦十根,琴面不平,呈波浪式起伏,尾端翘起,适合弹散音、泛音、滑音,配这曲雨带风荷,曲瑟婉转的《流光飞舞》的确是——

“嗳,你怎么知道这曲?”我勾弦的手停下,李逽泄气,半厥光彩流动,亭外的绣女们纷纷侧目,刚和了歌声便停下,我停得真是时候。

“好珍珠,你做什么停呀,这么美的曲!流光飞舞呀,我怎会不知,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知,吴兴才女沈珍珠石湖一曲扬名天下嘛!嘻嘻,白纱衣,绿罗裙,奈何令我销断魂。。。哈哈。。。珍珠,嫂嫂,我叫你嫂嫂拉。。。”

李逽不知何处弄来把描金折扇,学着男子的样唱个喏,摇头摆尾来句白纱衣绿罗裙,我啐她,她呵呵直笑叫我嫂嫂,推着攘着将我按到琴上。雁足在左,珍子在右,端坐四徽半,放指靠弦,少那近上,然后方鼓。劈、抹、勾、打,弦从指面过,弦颤着面则声圆,声震底面相响;托、挑、剔、摘、滚、拂,甲中心着弦,但得声者手起,天地之气相呼吸也。

半冷半暖秋天 熨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著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 再认笑眼千千

李碧华的文,黄霑、雷颂德的曲,顾盼生姿裙摆撩动的小青,一曲流光飞舞不是蛊惑,不是妖冶,而是春日飞花、逝水流红、雪絮如香,杏花春雨,一段多情,不染红尘。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脸 带出一波一波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 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丝像春风 伴著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一切狂热 抱一身春雨绵绵

我唱那碧水长天,唱那流星蝴蝶、刀光剑影,侠骨柔情,唱那流光,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唱那千年一场的邂逅,别问是劫是缘,不是吗?

“——别唱了!”一声大吼,我下指一沉,“蹭”地一弦崩断。

“沈珍珠!沈珍珠!沈珍珠!”李系指着我,一脸青白交替,唇角抖动。

“李系,我。。。我,不唱了,不唱了,我不是有意的!”我顿悟,这首曲第一次唱是在石湖,他一直心心念念以为我是一曲为他。。。他还当众表白过,白纱衣,绿罗裙。。。我今天穿绿裙做什么,以他的骄傲。。。定以为我是存心取笑!

“跟我来!”他一把攫住我腕,脚不沾地拽着我就走。“蹬磴蹬”大步穿过院门,人人噤声,避之不及,李逽如梦初醒般大叫,我小跑着跟他,勉强回头,“李逽,别跟来,我们有点事。。。”

他是真恼了,恼起来的样子也是一般无二,脚下生风,不理不睬,穿来绕去,待他一把推开一所院门,我跌了榻上喘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了力气说话,“你气消了没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说你今天不回来嘛。。。”

“沈珍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他打断我,怒吼声中嗓音一下沙哑爆发。

他今天怎么了,又吼又叫,优雅全无,简直,简直有点不可理逾,我悔了,绕了门边手快地去开门。“砰”地一下身体撞击,他双臂紧紧箍我,我贴了门上身背头顶都是他的气息力度。“。。。”我惊得忘了反抗,他反手交臂绕我,我背抵上门板,他离我越来越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每次在我快忘记你的时候你又出现?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认错人?为什么唱这曲?我根本不想你!不记得你!我。。。我早忘了你!”

他掉泪了。我不知道,不知道的,他说根本不想我,不记得我,说他早忘了我,他强睁双眼,眸底闪动,两滴温泪落下,滑面而过,我举手去抹,如梦初醒。我两次错认,对他哭泣,对他呢喃,对他娇嗔,他抱过我,护过我,还,亲眼目睹我和他大哥的蜜里柔情。我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李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们太象。。。我没看清就。。。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想看看。。。”我茫然解释,与事无补,他愈见心痛,痛心,就是那一点,当日骊山下我来不及看清的那一点。“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痛心地重复,“你看看这间屋子。”

他放开我,我一一望去,福纹窗棱、紫檀壶门床、漆几、座屏、交椅、衣箱、橱柜、甚至是万寿锦的脚桶。我有些恍惚,想开口,又说不出话。“你清溪的家,你的闺房,一模一样,全都一模一样,珍珠,我喜欢的是谁你还不知道么?我抢得过安庆绪又怎抢得过王兄?高彩云再象你那也只是象,终归不是!何况,我李系怎可能纳一个与嫂嫂相似的女子为妾?遭人耻笑,受人以柄!”

  
第三十六章 长安乱(三)
第三十六章 长安乱(三)

千幸万幸,李俶去陕郡整整半月,连日大雨成灾阻了他回程,三十那日秋雨霏霏,郭旰一路大叫着通报,我与李逽奔出大门,常乐坊巷首一队青甲银铠侍卫,他下马扔了缰绳到身后,两步奔来一手将我拥进怀里。他下巴微茬,衿上清清的雨后泥土草木香,他是马不停蹄而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我埋于他衿,相拥了许久,久到旁观多时的郭旰不合适宜地打了个大大的喷涕。

“怎又住回来了?还道是你又受人欺负了呢!小郭暧呢?逽儿,几日没回宫了啊,常乐坊这么好玩么,疯得乐不思蜀啊!”他脱下湿袍,一手一个牵进大门。“王兄,这就回了,啊,我回宫了呀!”李逽急打眼色,挣脱了他手就想开溜。“郭暧病了呢,病了好几日了,朝英不在,我又要收拾行李。。。你又没个信回来。。。”我低怨,他停下,“郭暧病了?是不是受寒了?要不要紧,我请太医来看看。。。早说府里下人是少不得的,你大哥偏偏不要。。。回府,拿本王的名帖去请。。。”

上车回府,车马在簇拥下拐入东市,掀帘回首,小楼青帘暗卷,侥幸侥幸,我们望他,放心放心,郭旰合拢大门。

李俶请来的还是莫太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零陵香下药一事后府里换了一匹新面孔,他走时安排妥当,冯立每日里都来,建宁王妃莫青桐也隔三岔五来,亲切有加,却是亲近不再,我对她有点感冒,稍带头皮发麻。

郭暧是发烧,外加这些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是我疏忽了。“姨姨,那个哥哥好些了没?”他睡前问我。“好多了,和你一样,姨姨请了大夫医他,过几日,等爹爹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我轻拍他,他安安静静睡去,睫毛长长贴面,象个可爱纯洁的天使。

“珍珠,醒醒。”他在郭暧的床边寻到我,我已小睡了会儿,朦胧中他眼眉微皱,在我睁眼的那刻舒缓放平,“你大哥来了。”

大哥提前赶来,打乱了李俶的计划,也打乱了我的。

披衣抱了郭暧,李俶送我回常乐坊,大哥等在门口,看到郭暧的时候眼眸才稍显温和。淡淡寒暄,李俶不得不走,走时轻吻我额头,“珍珠,下月我去接你,下次,无论我去哪里,一定带着你!”

他走时雨一下大了起来,雨雾中他不断回头,我挥手,以袖掩泪。“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大哥来揽我,我跌坐楼阶上,哭泣,捶打,怨而无奈。他在我身边坐下,不安慰,不拭泪,只,轻轻哼起一首歌。

一曲《飘零》,丝丝沙哑,情忧忡忡,我收了泪看他,他只说一句,“我信得过他,也信不过他,我的妹妹不会孤苦飘零,绝对不会!”

他是我哥哥,那个念着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送我远嫁的哥哥,那个誓言永远保护我的哥哥,他改变了历史让我嫁得所爱之人,也正竭尽全力让我避开那段既定的烽烟岁月。历史上的广平王妃在安史之乱流落战火,十七年杳无音信,而后,今日的广平王,他日的大唐代宗,空悬后位十七年,天下皇榜寻结发妻子。

“人都不见了做这些又有何意义?我要,改变历史,把你留下,李俶若想再见你,明年七月,我们灵州再见!”

大哥是计划周密,他要在十一月前带我回灵州,按史书上载,十一月初九安禄山反唐,其势如破竹,二十日之后河东沦陷,安禄山攻占东京洛阳称帝,其后潼关失守,六月十二日玄宗皇帝仓皇出逃西京,十三日马嵬事变,十七日西京沦于叛军之手,七月太子李亨灵武(灵州后来改称灵武)称帝,尊玄宗皇帝为太上皇,封李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借回纥兵力复夺两京。所以,只要我在灵州,就能在明年的七月再见李俶,也能,逃过那场大唐历史上最大的浩劫。

第二日依旧是雨日,我抱了郭暧坐进新制的马车,四个女孩儿由乳娘照顾分坐两辆马车在后,东出春明门二十里,李俶在灞上隔岸相望,大哥纵马桥头,忽然抽刀,举刀立誓,“什么狗屁规矩!什么皇子与外臣不得交也!珍珠,你且看着,他日,我要一国之君亲迎我于西京灞上!”

“好气势。”稀稀落落的掌声由车里传来,我拨开行李杂物,一张略显苍白的少年的脸露了出来,“安允汶,你醒啦!”

“醒了呀!再不醒可要跟着我们回灵州罗!”郭旰钻进车里,他准备了几个大包裹,有干净的衣衫,有银票干粮水袋,还有他的刀,郭旰背他回来时那把染满鲜血的刀。

“郭姐姐,郭旰,谢谢你们。”安允汶诚心诚意地道谢,我和郭旰笑,谢倒是不用,有句话么,什么两肋插刀的,“嗳,你还没谢我呢!”李逽从车外探进来,一包沉甸甸的物什甩了进来。“吃的,用的,花的,都在这里,车外的马归你,快走啊,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别傻嗬嗬地再回去!”

“我不会再累了你们。”他手脚奇快地换了衣衫,系刀背包,淡淡无奇的声音有些闷闷,有些哽哽。“允汶,你发散了。”我为他束发,他肩上有伤,举不高臂膀。“郭姐姐,我那晚可吓着了小郭暧?”他正了脸由得我动手,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看着香甜好梦的郭暧。是呀,他那日一身的血,郭旰也是,我们忙乎一晚,还吓得小郭暧发了几日低烧,我知道他想救他爹爹,可大理寺铜墙铁臂的,凭他一己之力,哪里可能。。。“允汶,回范阳去,别再来了,我们也要走了。”我咬唇,彼此明白,无须多言。长安不是范阳,他斗不过杨家,更救不出他爹,与其无谓牺牲何不珍重了大好性命。

“郭姐姐,我想和你单独说句话。”他牵了李逽的马走到一边,我跟着过去,前后左右看看,李逽远远地缠了大哥给安允汶留了机会,郭曜还未赶来,其余侍卫随从也未必认得安家的小公子,长安九门都在搜他,我们三人不费吹灰之力搞定出城,真是太有效率。

“郭姐姐,昨晚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他踏鞍上马,身形微晃不稳,“啊,”,我答着,一手顺势扶他一把。“郭将军说带你回灵州,再不回来了。那么,郭姐姐,你何不跟我一起回范阳?”他就势抓住我腕,较劲一拉,我不及反应,人己被拉到马上。

“安允汶,你做什么!”

擦身而过,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到的郭曜,“啪”地一鞭,安允汶侧身一躲撞上我,我失重跌去,他抄手揽我,一前一后几乎收势不住摔了马下。“你疯了啊!安。。。”我骂了半句,一个前冲赶忙死死拽住他,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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