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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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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是军中的威风鼓,两面蒙以牛皮,皮面边缘鼓钉三排,二二成双,架于鼓架。
槌是乌木鼓槌,其声明亮,槌头巨大,槌尾修削,红绸为饰。

只见他鼓槌挥舞,彩绸翻飞,上打、下打、缠腰打,每一挥槌每一击鼓,挺拔浑厚,狠而不蛮。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如雷,震撼大地。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步骑进退有序,有弛有张、活而不乱。

他弓步向后退、滑步收势,随后,左腿大步前跨,右腿发力蹬地而起,势若龙腾,形如虎跃,空中踢踏停滞,“咚—咚—咚—咚——”,落地、反身、再槌,“咚!”最后一击,鼓声响彻,轰鸣回旋,湮湮尘埃落定,威风鼓面已破,鼓槌击于土墩——

“啪啪啪!”

我只拍了三下,我发誓。

“珍珠,不是叫你别作声嘛,麻烦!”郭旰痛苦哼哼。

“你只叫我别动。”我自知理亏,其实不能怪我,营前点兵我见得多了,象史朝义这般亲擂战鼓是第一次见,实在是气势磅礴声势逼人,不过一旦收势却是这样的鸦雀无声,我,遏,他们没听到吧。“郭旰,我想下去,让我躲一下,郭旰!”郭旰遁土而逃,一黑一白两人却移步向我,仰面驻足,笑脸放大。

“珍珠,下来。”大哥拍手叫我,我蹭地滑下,安全着陆,他扶了把,黑皮手腕在腰间一搭即放。

“这是什么花?结香花,马缨花,银缕梅,很美啊,送我一朵好不好?”史朝义双手虚空拢住我手捧鲜花,那是我在山径上采的,九月菊花盈枝,流苏小花满山遍野,我独喜欢这些绢黄枝柔的小花,蕴意。。。

“这朵,瑰红的好不好?”我挑起一朵瑰红结香花,结香花花多黄色,瑰色花容美丽,又极少见。红配黑,绝色惊艳。

“好,好,瑰红,你知道我喜欢红色,记得的,记得的。。。”他托了花,鼻尖轻嗅,唇线轻触。

“结香,又名打结花,打个结,许愿便能实现。珍珠,许个愿好么?”他在柔软的枝上打结,两个。

“许愿?大哥胜。。。嗯,哥。”我手上发痛,大哥停步稍等了下,牵我的手劲略小些。

“我懂了。”史朝义跟进帐,甩帘,伸了三根手指,“郭子仪,三万。”

呼,我额前留海吹拂开来。“好事成双,四万。”大哥吁气。

“啪——”双掌相击。

这是什么意思?借钱?借兵?他们自顾眼神交流再不理我。

更鼓点灯,我一目十行翻阅古书,史朝义临走时问我可喜欢他点兵擂鼓的模样,我用了四个字来形容——英武激越,他大笑而去,还考了我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他哼唱了句,象歌又象赋。第六句、第七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后的第六、七句,这是他考我的。

“还不睡?今日我忙了些,没顾上你,你睡这,我再晚都会回来,明日叶护到,我们吃顿团圆饭。”大哥进帐匆匆,洗梳换袍,他穿衣穿袍讲究,进宫穿朝服,点兵着甲胄,例会换便袍,连夏日里袖口卷几摺都自有一套理论。“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出自哪本书?我想不起,就是耳熟。”我放弃,大海捞书,孙、吴、司马、尉僚、武经,书案上的兵法走马观花个遍,一无所解。“什么意思?史朝义考你的?”大哥弄清原委,摁眉扫眼,笑得意味深长。“早点睡,九月十二出征,明日我陪你,一整天都是你的!”

九月十二,就是后日,后日出征,那么快!我追出营帐,只见中军主帐迎出一人,与他并肩而行。

“总共十五万,回纥一万,朔方七万,那边四万,其他零零散散大概三万,十五万对二十万,运气实力对半。。。”

凕凕夜色,他二人愈行愈远,渐不可闻。

  
第三章 战鼓擂(三)
第三章 战鼓擂(三)

大哥一夜未回帐,我也一夜迷糊辗转。一早被军号惊醒,醒时枕边叠了整齐的衣服,珠白襦裙,裙内加著膝裤,金绣披罩,是回纥身份高贵女子才能着的女服。通常穿着回纥女服需挽成椎状的回纥髻,两鬓插上簪钗,腕颈耳边佩以翠环耳珠,灿若银铃。

正对镜频照大哥挑帘进帐,“哥,忙了一夜?要不要睡会儿?”我舀了炖了一宿的燕窝粥给他提神,材料是那个广平王送的,整盏的西域白燕,大哥要我心安理得收下,说是不要白不要。“不睡了,待会人多得很。”他脱衣换袍,随口哼哼,“赐劳赐赉,惟其所欲!移地建真他妈的小色狼,仗没开打倒想着分红了,舞姬歌姬一大帮,他以为秋游啊,败家。。。”

“移地建?移地建!叶护那个弟弟呐,我认识他,他救过我,西受降城,李——呜——哥——”

他突然压向我,我吃重后仰,背脊着榻一刻一双大手及时衬上我背。“痛不痛?”他忙不迭问,我摇摇头,撑力想爬起。“不痛?这样呢?”他抚过我肩胛,指间重点。“嗯。。。”我皱起眉,这样的力度,我的背。。。“伤口还是有点痛是不是?珍珠,闭眼,放松些,我看看。。。是哥哥,放心,哥哥不会害你的。。。热吗,是哥哥的手。。。”我背上热源游离,附在肩胛,附在腰背,然后像是沉没一般,瞬间没入骨肉,没了知觉,没了痛楚。

“。。。记住了吗?珍珠。。。还有一个人,李系,你也不认得的。。。”
“嗯,哥哥,记住了——”

“郭子仪!”

突然间的一声暴喝,我一下惊醒。

“郭子仪!你干什么!”

我懵懂地睁眼,帐门边模糊似有一人,夹风夹势冲来,劈手夺我。

“珍珠!珍珠!怎么了?醒醒!哪里不舒服!”他揉我,拍我,紧紧裹我,我肩胛凉凉,微凉滑顺的锦锻一下贴身。“啊——”我惊喘,手足用力。“别动,你身上。。。我帮你穿。”他控牢我双臂,我惊愕万分。他包住我肩的掌下,他紧贴我身的袍下,我的身体,背肩半裸,襟扣全散。

“珍珠刚才晕倒了,我看看她刀伤可有发作。”大哥撇开他扶我坐起,我愈垂愈低,绞手衣摆,他拢紧我胡装衣襟,细细扣好,再捡起金绣披上我肩。

“元帅。。。”我挣了挣,手被抓起,握得紧紧。“子仪,你要带珍珠随军?这衣服是。。。你又要把她放在回纥兵营?”李俶紧抓我手不放,事实上他一直抓着我,从冲进营帐到现在,他始终握住我手,只在大哥为我披金绣时才左手换右手。

“嗯,我要带上她。”大哥在我头顶说话,我猛地抬头,又惊又喜。这回纥女服。。。带上我,哥哥要带上我!

“我早说了住山上终是不便,我已在城里寻了一处幽静安全之所,只待午后送她住去,这样,你不放心?”李俶扳过我肩,我难掩失望,他是军中主帅,若是他不许大哥也无可奈何。“元帅。”我细声叫他,语出自闭,两军作战女眷随行本是不妥,更何况我一无所长只是负累,“哥哥,我在山上等。。。”

“我要带上她!”
“凤翔城还是我营中,两者择一!”

他二人同时打断我,一个坚持己见,一个早知其意。

“殿下找我有何事?”大哥突然转变话题,抓过我另一只手,也不管他跟或不跟,牵起我就往外走。

“李光弼要依军法处斩仆固玢,快行刑了,我来告诉你一声。”李俶往后拽我,大哥停步僵住,“你怎不早说!”他跺脚,放手飞奔。

一手施力一手松力,我向后跌去,环抱接踵而至,我下意识推开,放声叫道,“你什么意思!你怎不早说!”

“珍珠?”李俶似楞了下,“珍珠。”他又唤我一声,象是一下难以确定。

“我。。。”我呆了下,我怎会用这种语气对他又叫又喊,“哥哥,辕门!去辕门!”我大叫辕门,大哥果然直奔那处,迎面劈手夺过一名军士背上弩弓,上膛发射,空中三道弧线锐啸射出,“轰”地,远处人声嘈杂。

“我带你过去。”李俶抓住我臂,我一挣不开,他揽定我腰轻身而起,几起几落,转眼追上大哥。

“李俶,拦住李光弼!”大哥在我们身后叫,不知为何,他竟是不能象李俶那般腾身而起。“SHIT!”他咒骂,奔跑中飞起一腿踢折一排马桩,战马嘶声惊叫,他超身飞掠,转眼占了一匹战马直冲辕门。

一前一后,李俶带我赶到辕门,唐军在此扎营千顶,共七万朔方人马,从中军主帐至前锋营辕门,需过营帐百顶,赶到辕门已是晚了,辕门横梁上三支铁箭,正是大哥匆忙中射箭示警,辕门下血腥弥漫,值守军士正搬运尸首撒草末清理。

“别看。”李俶宽袖翻起,白袍兜头,我陷于他怀,抬首从他胸膛中好不容易解脱出来,他正笑如春风。他在笑,居然在笑!死的是仆固怀恩的次子,我大哥最看重的副手之子!你!我气恨抬腿就踢。“哟,别急,别急。”他以袖遮我,下颌在我额上轻抵,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意思?为什么斩仆固玢?为什么斩前锋营的人?为什么不问过我?难不成,副帅之职换了你李光弼不成!”大哥强压强忍,最后一句震天爆发,围观人众乘势哄哄,纷纷皆为不满,尤以一人声调最为引人嘱意。“李将军可是没话对本帅说?张用济,你来说,以实俱禀!”大哥收了大怒,冷笑冷哼,我撸下袍袖,一名重甲军人出列人群,口称元帅,那声音正是刚才高调嗓音之人。“回禀元帅,今日点兵,我前锋营中有五名弟兄迟了半刻,李将军便以违军纪处斩。另有左厢兵马使仆固玢将军,因于同罗一役中被俘降敌,如今重重艰险逃回投营,李将军便以时叛时降之罪处斩。此六人行刑皆未鸣号击鼓,看来也未告之元帅,实是——”

“实是欺人太甚!”大哥截断他话,一句欺人太甚话音刚落,辕门侧柱下有人朗声接口,“此事某已禀明广平王殿下,广平王殿下乃一军主帅,殿下既然首肯又何来欺人太甚之说?”

李光弼,这人就是李光弼!刚才一语不发,现在一语惊人,广平王首肯了,李俶?我方用力甩脱,他拿捏我臂,半分动弹不得。此刻李光弼话语不断,简直不依不饶。“郭元帅,李某并非没话说,而是怕说了不中听而已。李某与您同朝称臣,同拜平章事,同军佐事。元帅虽为副帅,但李某乃行军统领,前锋营一应奖惩均由李某全权。李某说句不中听的,今日处罚条条可依件件有凭,明日誓师出征在际,今日尚有迟误操练之人,请问,这种人该不该斩?同罗虏将,盖亦制不由己,仆固怀恩亲斩之以令士众,此乃不爱骨肉之重,而徇忠义之诚,试问元帅,李光弼何错之有?再说句不中听的,元帅宽容治军,人所共知,李某却不以为然,所谓军中军令严明才是正路,元帅所为,可说是树立私恩?”

一句“树立私恩”满堂皆惊,李光弼,这人真是,真是——

“别急,我叫你别急啊。”李俶俯耳低语,我耳垂一番酥麻,想伸手去够他捏住我手,轻笑轻语,“走吧,回帐等你大哥。”“李俶。。。不。。。元帅,我哥。。。”我又气又急,他拉我退出人群,略一停步,说道,“不肯走?那你再看看。”再看看,看什么,我掂了脚尖,只听大哥的高声发命震彻全营。

“本帅命——李光弼为凤翔留守,仆固怀恩为行军统领,兼领前锋营。张用济继任左厢兵马使,隶属前军,前锋营折损五名空缺皆从李将军之河东军中征招。以上任命,即日起,生效!”

“郭子仪!你公报——”李光弼怒声大叫。

“慢着,将军切莫说出那两个字,不然,本帅以诬蔑主帅藐视军纪之罪拿你!”大哥朗声大笑,“李将军身经百战常胜不殆,留守凤翔保卫圣驾之重任唯将军莫属。再说,同是杀敌树功,这机会么——将军不给人机会,人又怎会给你机会!”

轰!全场轰动,我心跳加速气血翻涌,只差没跟着一班男人起哄鼓掌。“厉害。”李俶两字评价,我脚不点地跟着他,翩然而来翩然而去,人丛之中气氛鼎沸,根本无人发现一军主帅竟全程隐于身后。

跟着他回到中军,仆固怀恩等在帐前,深鞠一躬,恭敬退下。“你掉了包?斩的不是仆固玢?”我脱口而出,又忘了称他元帅,今日第三次。“元帅。。。我,失礼了。。。”我嗫啜,想补救,他摆手。“珍珠,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叫我李哥哥,好不好?”他循循温言,我迷迷糊糊,李哥哥,他第一次见我时说我叫过他李哥哥,我咀嚼几番,似有印象,却又不是——四个字。“叶护、郭旰,你都肯叫哥哥,难道我还不如他们?”他脸上的笑有些凝住。“李哥哥。”我轻轻叫他,我该是曾这般叫过他的,大哥与他似是极有默契,而我,也不厌恶他的碰触。“珍珠,珍珠。”他唤我,慢慢靠近我,手垂帐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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