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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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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津贵久嗯了一声,一时沉默无言,岛津忠良道:“只是李家海船厉害。若那李孝廉一怒来攻。恐怕难当。”

“这个不怕。”岸本信如说:“李家在日本孤掌难鸣,就算真地来攻。也必瞻前顾后,进退失据,李家地船虽然厉害,但他若真来攻击时,我们也不需接战,任他们封锁鹿儿岛湾,只要躲到岸上,坚壁清野,与他耗着!待他粮尽,自然退去。”

岛津忠良又道:“此事仍有一虑——只怕我们如此做,会惹来众大明私商群起而攻我。”

“那倒是不会的。”岸本信如道:“那李孝廉或许会为兄长一怒而动兵,但我们到时候财货既足,怕他何来?至于其他私商,却断断不敢动手地。”

岛津贵久问道:“为何?”

岸本信如道:“大明朝廷禁海,这群海商看似威风,其实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兵力再强,没有后方,便也没把握攻取我们,没把握攻取我们,便断断不敢得罪我们!这是形势的问题,非一家一姓之仇恨、一时一地之怒火所能改变。我纵欺他诳他,彼也无奈我何!那李孝廉纵有威信,但为大明地私商也断不会为他一人之事而干下这等可能导致后路断绝的祸事!所以此事不足为虑。我料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众海商群声谴责,作无意义的声援,之后李家或黯然敛怒归明,或一怒来攻却无功而返。总之季风起时,彼必返回!我等只要支持到那时,便可坐享此事大利。之后再追踪寻迹,找出在此事上与我们作对的暗敌,若是内贼,则杀之并借势加强对萨摩的控制,若是外敌,则讨之并借势拓展疆土!李介之事,虽必是出于仇敌之阴谋,但我们若处理得当,何尝不能转危机为良机?此举若成,则将奠定岛津家之霸业!龙蛇胜败,其决便在今朝!”

这时不但新纳忠元这样的后生,连山田有德、镰田政年等亦已听得耸肩动容!

岛津忠良听得暗暗颔,道:“不错!只要有实力,一切污名皆可洗刷!胜利便有大义!此事可行!”

岛津贵久此时亦已意决,拍膝道:“便依岸本之言!行事!”

 之十五 能奈何?

种子岛是九州西南方向外的一座离岛,与九州岛隔着一道小小的大隅海峡,王直派了叶宗满到平户主持贸易,派方廷助去丰后买卖货物,至于和大隅、萨摩诸土豪的交易则自己亲理。/

李彦直因王直在种子岛,便也停停驻在此,这日忽有急信传来,李彦直打开之后脸色一变,急召吴平、蒋逸凡、王牧民、张岳会议,道:“二哥有消息了!”

王牧民先是大喜,但见李彦直脸上无喜色,随即转为沉重,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算有好消息,或也不是坏消息。只是委实气人!”李彦直道:“是道乾来信了。他已经混入鹿儿岛城,结果入城的第一晚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鹿儿岛城内有熟悉的身影?”吴平道:“莫非是破山?”随即道:“哦,不对,吴平不认识破山。”

李彦直道:“是那个叫秀吉的倭人!”

王牧民啊了一声,叫道:“这么说来,那秀吉果然也是岛津家的人了?”

“道乾信中对经过描述得十分详细,你听我说下去,然后再作判断吧。”李彦直道:“当时道乾只是隐隐觉得像是那个叫秀吉的人,但他是随今井宗久进城,当时身边有人跟着,行动不便,只瞥见那个像秀吉的人在一个角落里消失了。到了晚间,他穿了夜行衣,冒险偷出房间,再去那个角落探查,却现墙角有一个狗洞,此外又有些若隐若现的脚印之类的踪迹,他反追这些踪迹,寻到一间屋子,屋外有人看守。他却绕到屋后,从缝隙中窥见屋中竟停放了一口棺材!屋内还有两三个人影,又有人在说话,说的却都是福建话,他便留了心,再听一会,似乎棺中也有说话声。想来棺中有人!只是他人在屋外,便是将耳朵凑到缝隙旁也只很难辨别棺材中的人在说什么,只听棺材外那个人似乎是冒充成我派去的使,似乎在赚棺中之人的话。过了一会。站在棺材旁的人道李孝廉如何,李孝廉如何,猛地棺中人的话说得大声了一点,似乎在说:你方才…李孝廉,是三弟…中了举人吗……云云。跟着棺边人应是,棺中人便大叫起来,那几句话却是清晰可闻,分明在连声叫好,且道:不愧是三弟!”

王牧民啊了一声,叫道:“是二公子,是二公子!一定是二公子!”

李彦直握紧了拳头,道:“道乾当时亦如此想,只是无法进去确认。他心中既有此念,再听那棺边人地话。以及棺中偶尔透出的只言片语。越听越是肯定!过了一会,屋内两个人似乎问完了话,又将棺材盖盖上。”说到这里拳头忍不住往桌上重重一击!

王牧民亦几乎在同时大怒道:“倭奴大胆!如此折辱三公子!”

吴平问道:“后来呢?”

李彦直继续道:“之后屋内便走出两个人来,道乾躲在暗中,也不敢跟去,只是伏在屋外等候机会,过了好久。鹿儿岛城另一个方向忽然火起。城内有些乱了,就连看守棺材的两个士兵也有一个走出来张望。道乾也真是大胆,竟然犯险,取刀暗杀了那个士兵,屋内那士兵听到声响,出口问怎么了,道乾以倭话含糊地道有只老鼠,跟着进屋,趁着黑暗,又将屋内那士兵杀了。”

蒋逸凡听得有些害怕,道:“这人好狠!”他是文人脾气,闻战阵伤亡十万丝毫不以为意,对这等面对面的杀人却有不忍之心。王牧民却喝彩道:“当机立断!好手段!”又问:“后来呢?”

李彦直继续道:“道乾杀了二人以后,便搬开棺材盖子,以我教他的秘语切口与棺中人说话,棺中人一听就明白了,且回答得上,道乾这才确定那就是二哥!”说到这里李彦直声音微微颤,似甚激动:“原来二哥被倭奴劫持之后,便一直被拘禁在棺材里,不但绑住了手脚,甚至还蒙上了眼睛……一年多了啊,一年多了啊!这暗无天日的一年多里,都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挨过来的!”

这下连最冷静地吴平、城府最深的张岳都愤怒起来,王牧民和蒋逸凡更是在那里破口大骂!

过了好一会,李彦直才算平了平情绪,继续道:“道乾和二哥互相确认了身份后,便给二哥松了绑,救他出棺,不料才出门,就有倭奴赶了过来!二哥当时身体弱,行动又不甚方便,便推了道乾一把,叫他先走,自己却提刀反过去阻拦追击,对道乾道:告诉三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以我为念!救不了我就为我报仇!”说到这里拳头又重重一捶,道:“道乾无奈,只好先走。他到了那狗洞附近,却不钻出去,而是脱了黑衣,趁乱跑回屋里装睡去了。当时形势颇乱,又得同伴遮掩,竟也无人怀疑他。之后又借言火器生意的事情,将信传了出来。”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件。

张岳赞道:“好胆色!好手段!”

吴平却道:“好胆色不错,可惜欠思量了!他孤身在敌城,就算给他逃出屋外,又能怎么样?有倭奴赶来拦截,那是应有之义!其实他不该这样贸然行事地。本该想个万全之策,谋定而后动!如今这样,都不知会否累得二公子陷入险境!”

王牧民却咬牙切齿道:“要是换了我,当时也非冲进去救人不可!那般情况之下,哪里考虑得了这许多!”

李彦直却摇头道:“不!我却认为,这样二哥反而安全了不少!岛津家知道消息已经泄露,反而不会再动灭口的念头!要不然……”因涉及不祥,便不敢说出来。

五人正商议该如何去责问岛津家,铃铛忽响,张岳去开了门,卢复礼进来道:“岛津家有使到了。”

屋中诸人对望了一眼,李彦直嘿了一声道:“来得好快!有请!”

不久卢复礼带了伊集院忠朗至,李彦直见面便冷笑道:“善使,又见面了!”

伊集院忠朗脸色如常。心中却颇有疚,干笑而已。

李彦直厉声喝问道:“棺中人如今安否!”

伊集院忠朗大惊道:“你……李孝廉你怎么知道……”

李彦直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况贵城有那么大一个狗洞呢!”他这么说,那是有意释放假消息,要掩护尚在城中的林道乾。

伊集院忠朗心道:“那细作果然已从狗洞中逃走了。嗯。对方既然已经知道,那就不用多废话了。按已定计划行事吧。”便呈上了一份清单。

李彦直打开一看,饶是他定力非凡,见了之后也不免一呆!

这份清单包括生丝、硫磺等诸多货物!计其价值。差不多是这次李氏船队运到日本全部货物的总和!李彦直将清单传示吴蒋王张等人,一边问伊集院忠朗道:“这是什么?”

伊集院忠朗道:“我家主公从佐多岬回鹿儿岛,途中碰见一艘颇为怪异的小船,一搜之下,却现了一口棺材。棺中之人,或许就是李二公子……”

他说地倒是实情,但王牧民一听之下忍不住勃然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来扯这弥天大谎!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谁会信你!”

伊集院忠朗心道:“说了实话,他们果然不信。”

李彦直却忍住怒气,对王牧民道:“稍安勿躁!”又问伊集院忠朗:“你我两家通好,既然托福,由你们先找到了我二哥,还请平安送我二哥回来。”

他这可不是真相信了伊集院忠朗的话。只是客气的外交辞令罢了。伊集院忠朗自然懂得。却道:“两家通好,自然应该送回李二公子,只是为了这事,我们岛津家也着实辛苦了一番,所以想请李孝廉犒劳底下的人一点辛苦钱。”

他说得虽然客气,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不过是一件肮脏事地好听说法罢了。李彦直冷笑一声,道:“岛津贵久要多少赎金?”

伊集院忠朗往清单一指。道:“就在那里了。”

蒋逸凡等这时都已看过了清单。无不大怒道:“什么!”蒋逸凡戟指怒道:“你,你。你们也未免太贪了吧!”

李彦直却已完全平静下来,竟然便道:“好,我答应。”

这个清单乃是岸本信如拟的,当时岛津家的人看了自己都觉得过份,伊集院忠朗本也只是抱着一个漫天要价等对方就地还钱的心态来,不想李彦直竟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蒋逸凡和张岳都叫道:“三公子!”虽没说什么,但语气中的劝诫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钱没了,可以赚回来。”李彦直恨恨道:“可我二哥的性命却只有一条!我不能冒险!”这时清单又传回他手上,他伸指弹了一弹,对伊集院忠朗道:“货物,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要求地武器我没法做主!”

伊集院忠朗愕然道:“李孝廉也没法做主?”

“当然。”李彦直道:“我所率领乃是闽海机兵,武器除非禀过都司衙门,否则不敢妄自转手。这是法令所在,我若妄为将有灭门之祸!你们别说劫持了我二哥,就算把我父母也劫持了,我也不敢答应你们这件事情。”

其实大明地法令如何,海外之人如何深知?因此李彦直在海外说什么便是什么,伊集院忠朗竟也没怀疑,心道:“等有了钱,武器大可向南蛮人和其他唐客购买。”口中却道:“这样的话,我就要回去先禀明主公,再作定夺。”

“好!”李彦直道:“你回去告诉贵久,这几日还请他好好伺候我二哥,若有个什么闪失,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送走伊集院忠朗之后,张岳过来道:“三公子,要真答应了他们,就算他们肯不要武器,那……那我们也要被掏空啊!这一次来日本,我们是带足了本钱啊!要是就这么都给了他们……同利家业虽然不小,只怕也经受不起这次的损失!”

“我知道。”李彦直道:“所以这笔钱,我们只能出一半。”

张岳问:“那另外一半呢?”

“借!”李彦直道:“你这就拿着这张清单去找王直!看看他这个当中人的有什么话说!”

 之十六 李介归

张岳的话说得很客气,但王直听了之后,再看看清单,忍不住以手掩面,羞愧难当,道:“王某愧对朋友!愧对朋友!”

“如今再说这话,又有什么用处?”张岳道:“我们三公子只希望五峰船主看在华夏一脉,能帮点忙,让我们有一条活路,免得数千子弟尽数饿死在这里,让漳泉澎湖平白无故多了数千孤儿寡妇!”

王直慌忙起立,道:“张兄这话言重了!此事我既做了中人,便得承担责任,否则有何面目去见李孝廉?只不知李孝廉想王直做什么?”

张岳道:“我们三公子希望五峰船主能借点钱给我们,好去交赎金赎回二公子。 //”

徐惟学这时也看过了清单,惊道:“李孝廉打算交赎金?”

“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张岳道:“三公子之孝悌,东海哪个不知?如今虽然明知岛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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