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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无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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酵O隆
长青自去整理行李,两个仆役在打扫院落,小山独自一人坐在廊下,清风徐徐,篱笆外是一片婆娑作响的竹林,他忍不住拿起傍身的小棍子,一点点探索着走向竹林,站在林荫下倾耳细听了一阵。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仿佛可以触摸的温度,张开手把泄露下来的一点阳光放在手心里,一点点暖洋洋的稀薄质感。
站了一会,小山便又转身往回去了,手里的小棍子一点一点地探路。然,不巧的是,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把一担书方在石板小径上阻了小山前方去路,他却毫不知觉地犹自一点点向前,好在小棍子发挥了导盲犬的作用,让他及时探明了路障,平安绕过去罢了。
夜里,小山又叫长青准备好笔纸,拿镇纸方方正正地摆好了,也不用就这灯光,也不用眼睛看着,盲写起来:
父亲大人膝下……
不多时便一气呵成将自己暂居隆法寺一事报与家人,并说自己在这里很好,可以潜心佛法,每日听暮鼓晨钟也是美事一桩。
写好之后便揽袖搁笔,静坐在那里一时片刻等那墨迹晾干,便将信纸折成几折,塞入信封,交给小厮叮嘱他明日一早便寄出去。
第二日是个阴雨天,吃过早饭小厮下山去寄信,小山闭门听雨。
不多时忽听屋外仆役与陌生人语,稍许,仆役敲门道:“公子,有客路过此地求避雨,看着是位贵人哩。”
小山道:“来着是客,自然不可怠慢了,轩伯,将客人请进来,再去沏壶好茶来。”
“哎!”轩伯爽利应声而去。
门吱嘎而响,质地很好的鞋底塌在地上的声音,因为雨天的关系有点湿重的感觉,扑面而来的是一点点外面的雨气和陌生人的气味,细听门外还有三两仆役在廊下收伞抖雨。
小山扶桌站起来,得体微笑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不要客气,在此处歇到雨停再走不迟。
那客人默然一会,方道:“如此叨扰公子了。”听声音乃是位清华贵公子,不知本人品貌如何。
小山又道:“客人请上座,在下眼睛不方便,有怠慢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客人便依言走到床下椅子上坐下,不语。
小山便微笑点头,也自坐下,翻开书,摸索着。
半晌,客人缓声道:“刚刚公子说眼睛不大方便,现在可是在看书?”
小山道:“见笑了,谈不上看书,摸书而已。因我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故而家中人为我想了这么个主意,用厚墨将书抄下来,待其干时便如浮雕般隆起,摸得多了依照形状大概地也能知道是个什么字。”
客人不语。半晌,又道:“那岂不是很不方便。”
小山笑道:“习惯了倒也还好,只是每次摸完书之后便要洗手,些微地麻烦些。”
恰这时轩伯送茶进来,小山招呼道:“客人且喝杯茶暖暖身子。”
客人道谢,举盏。
坐了半晌,那雨稍微小了些,客人起身道:“叨扰半日如今云雨稍霁也该离开了。”
小山就又扶桌起身,摸起身边的小棍子,点着走出来相送,道:“客气了,相逢便是缘,何况是在这礼佛之地。”
那客人却一时没有走动,小山便也顿住了脚,略有点不解。
客人又缓声道:“承蒙公子收留避雨,又以茶相待,不胜感激,日后相见定当图报。”
小山道:“客人言重了。”
客人终于带着自家的仆役离开这竹林里的小小禅院,走到篱笆门扉的位置他回头望,扶着小棍子的青年公子站在半扇门开的屋外,脸上被新映的彩虹照出点瑰色来。
小厮长青顶着雨送信归来,眼见禅院里出来一行几人,中间簇拥着一个俊美非凡的贵公子,站到一边诚惶诚恐地避让过去,一溜烟跑回禅房,忍不住问自家主子道:“刚才那位来访的是老爷的世交还是公子的朋友?好生气派!”
小山静静地仔细洗手,道:“谁也不是,只是路人而已。”
然而这个路人在几日后再次登堂入室,这次带着谢礼——京里最富盛名的盗香村糕点的大礼盒,乃是又好看又好吃的高档货,五两银子一盒,寻常小户人家是吃不起的,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未必能拿着当零食吃的!里面内容很丰富,更有两块主打点心牛妃糕,珍贵非常!
小厮长青虽不是京师人士,不知道盗香村和牛妃糕的名头和政治影响力什么的,然,在蓝家做了几年,也算是见过些体面的小仆,心里也觉得是份大礼啥的,郑重地禀告自家公子礼品的名目,等主人示下。
小山惶恐道:“无功不受禄,客人何必如此破费,这份礼物在下是决计不能收下的。”
那客人道:“公子但收无妨,你也说过相逢便是缘,何况是礼佛之地,多说无益。”
长青便估摸着自家公子的脸色啥的,大胆做主收下了。
那客人又道:“前日叨扰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小山拘谨道:“敝姓蓝,单名一个山字。”
客人追问道:“可有别字?”
小山低头道:“表字加非。”
客人道:“……加非不若山字平易通达,以后我称呼兄台为小山可否?”
小山笑了笑,好脾气道:“公子随意即可。”
客人又道:“今日送上的不单是谢礼,还是成为邻居的见面礼。”
小山愣了一瞬,道:“公子也住进寺里了吗?”
客人道:“正是。已同方丈大师打好招呼,就住在竹林外的另一件禅院,既是邻居,以后还有多多叨扰之处,还请小山兄多多照顾。”
小山道:“哪里哪里。”
两人默然。
小山突然一怔,想起什么,道:“抱歉,还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
客人道:“在下毛九洲,并无表字,叫我毛大哥就好。”
小山道:“……敢问贵庚?”
毛九洲道:“我景咸十五年生人,你呢?”
小山略有点不甘道:“……我是景咸十六年……”
毛九洲道:“那你正经应该叫我一声毛大哥。”
小山眼毛闪了闪,没做声。
毛九洲于是又轻笑道:“其实叫九洲也一样的,显得亲热。”
小山道:“唔。”低头不语。

6、第 6 章 。。。

从小山的禅院里出来,毛九洲如释重负又意犹未尽,站在篱笆院门前又看了一阵,才步履轻健地离开,左右却跟上来,一人低声禀告道:“少爷,大将军正在禅院里等您回去……”
毛九洲就皱眉,摇头,施展轻功一溜烟地没了身影,左右纷纷跟上,然,有点跟不上啥的。
毛九洲住的禅院比小山住的那个要体面许多,外围也不是用篱笆简单圈起来了事,而是高大的院墙,里面的设施也便利且具有禅意,也难怪,此处本是隆法寺的高装禅院,专门用来招呼贵客,规格相当之高。此时竟让毛九洲这么一个贵族青年给长期包下来,不明就里的人就要纷纷揣测他的出身血统了。
此刻,毛九洲走进院落,院子里统一制服的高素质仆人纷纷以同样的角度弯下腰,统一口径欢迎他们的少主道:“少爷!”
毛九洲负手理所当然地走了进去。
推开房门,他爹正坐在主位上,他走上去,躬身拜道:“父亲。”态度是恭谨的。
瀬玖见到爱儿,本来满腹牢骚一心的不满也化为乌有,亲切道:“罢了,快过来坐吧,走了这半天也累了。”
原来,这贵族青年正是瀬玖之长子濑貔候,如此费尽周折化名毛九洲屈尊住进这小小的隆法寺禅院为哪般……你们懂的。
父子俩围着桌子坐着,瀬玖本就对这个儿子疼爱异常,怎奈这孩子十岁上便被那僧道二人拐走,浪客剑心在天涯。如今虽然玉树临风地回来了,在做爹的心里儿子还是那个十来岁的小
孩子,蹦蹦跳跳地从学堂回来缠着他玩蹴鞠学功夫啥的。瀬玖亲自掏出绣着白梅花瓣的手帕给儿子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基本上没啥汗可擦,道:“这孩子!外面的太阳毒着呢,来回走仔细中暑!你小时候生那场大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啥的……”
濑貔候就接过手帕自己擦了两下,道:“不碍事的,爹,我的身体很健康,不必为我担心。”
瀬玖看着儿子年轻英俊介于他和白旭梅之间的面庞,慨叹岁月不饶人,更遗憾在成长的关键岁月里遗失了父子在一起的宝贵时光,然,这能怪谁呢?——他家白大少和皮猴天生相克,虽是亲生的,彼此却看不上眼,皮猴那么小的孩子却远走他部分原因是自己偏帮白大少,感觉在他心里没地位,负气出走。即便是如今心里觉得对不住这孩子,最疼爱的子息还是这一只,然,若重来一遍他还是那样选择,毕竟白大少是独一无二的。
瀬玖试探着叹息道:“皮猴,你好容易肯回京了,为何不搬回家中?如今你妹妹参军走了,那么大的宅子地方多的是就缺人。”
濑貔候道:“爹,给我点时间适应京里的生活。这些年我习惯了四处游走,一下子定下来还有些勉强,在家里来来回回的不方便,惊扰了你和道士伯伯的双修之路什么的就不好了。”
瀬玖道:“若是这样的话,也不必来这城外的小庙上借助,咱家还有些产业,随便哪个庄子你住都可以,实在不行就当替你爹我巡游一下收收租什么的。”
濑貔候为难道:“不是儿子不想替爹办事,只是我想今后终归是要回京中发展的,可是我脱离这里的生活环境多年,从前的同窗好友什么的就疏远了,还有勤加走动什么的方能亲近起来。这法隆寺虽略偏了些,然,靠近官道,交通便利,骑马进京不过半个时辰,环境又清幽。”
瀬玖叹气道:“知子莫若父,你虽然这么说,然,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因为蓝家那孩子?如果是的话把他请家里去住好了。”
濑貔候道:“爹,我有分寸的。小山因为我当年的无心之过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我再见他那样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然,我心知不能再打扰他的正常生活。与他相识我也没用真名本性,我还想成为他的朋友,从头开始就好。”
瀬玖叹道:“你这孩子……唉,我也说不得别人,自己当年也是这个性子。苦了别人,害了自己。”
濑貔候笑道:“谁叫我是爹的儿子呢。”
瀬玖就亲热地要拨撸儿子的脑袋,被皮猴一脸难色地躲过,道:“爹,儿子已经满十八岁了。”
瀬玖顿了顿,复又笑道:“哦?不是说自己是景咸十五年生人?算下来你应该十九了。”
濑貔候脸一红,道:“那是——那是——爹,你居然派人监听监视我!”
瀬玖道:“那怎么能叫监听监视?只是不放心你的安危做的一点必要的防范措施罢了——不过我没想到你为了让蓝家那孩子叫你一声哥居然谎报年纪。我记得他本来比你还大几个月吧,应该是你管人家叫哥才对。”
濑貔候继续脸红辩解道:“我做了哥哥才好名正言顺地让他倚靠,这个又有什么关系。”
瀬玖摇头道:“儿呀,你不要欺负得太厉害了。谎言什么的不管多小,都是根刺,如骨鲠在喉令人不快。不说别的,你打算用假身份骗那孩子多久?”
濑貔候道:“这个……还没有打算。”
瀬玖道:“为何不干脆告诉那孩子你的真是身份,谅他也不敢对你怨懑什么的。”
濑貔候忙道:“不可。这也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他那么可怜,都是我害的。”
瀬玖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当初那么小一个孩子又不是有心的。你这么多年自个跟自个过不去也够了。”
濑貔候摇头道:“不够。爹,你若是见到他就知道他有多可怜多可惜了,连最爱的书都不能看,只能用手摸的。”
瀬玖欲言又止,终于还只是叹气道:“皮猴,儿呀,你听爹的话离那孩子远一点,对你对他都好。”
皮猴道:“爹,何出此言?”
瀬玖警觉失言,道:“没什么……你喜欢那孩子吗?”
皮猴愣了下,点头,道:“喜欢。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瀬玖道:“不是说作为朋友的喜欢,是男男之间的那种,喜欢他吗?想和他更进一步发展吗?如果是的话,便是一段孽缘。趁你牵涉未深还是及早抽手的比较好。”
皮猴神色自若仿佛早已明白自己心意般道:“即便喜欢又如何?本朝推崇男色,先帝至爱正是一男子,有‘谢妖姬’之称的丞相,我两个师父也是携手同游人间的典型,更别提爹你也有一个‘道士伯伯’。”
瀬玖知道自己的话儿子是听不进去了,说多了怕伤害孩子,也怕伤父子感情,想来许多肉/蒲/团还要自己亲自滚一滚才知道个中滋味,故而不打算深说,只道:“你已经长大了,许多事情自己拿主意吧……只是不要学爹,蹉跎半生,悬崖勒马还差点跌个粉身碎骨,如今能够全身而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乃是格外的福分,往事不堪回首,劫后余生啊……”
皮猴敛容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瀬玖又叹道:“你若铁了心地不回家里住爹也不勉强你,好在也近,时不常的咱爷俩还能走动走动,好多这几年聚少离多的日子。你也是常回家看看,家里你道士伯伯你小妹妹都挺挂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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