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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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大人啊！”金銮殿敢犯龙颜直谏，面对铡刀也不会皱一下眉的左都御史大人，此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袁蛟瞪着暗沉的天色，低咒了一声。
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到处有人聚众打群架，害得他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饿啊~~”路旁的墙角里伸出一只打着颤的手，袁蛟一个激灵，立刻想到了仵作房里那位被开膛破肚的前知府大人。
只见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冒出来，转眼就要倒在他怀里。只见袁蛟一个闪身，那位直挺挺的仁兄就当场和地面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你~~~~太过分了~~~”地上的仁兄尽管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却还是发出了他所能做出的最有力的控诉。
袁蛟才刚刚被勾起的一点点同情心负疚感，立刻被他的新发现冲得无影无踪。他一把拎起那人的衣领，大叫道：“鲜于恭你这个小子，可被我逮住了！和我回衙门，老实交代你到底骗了多少无知良民！”
“我不会再逃了~~~~”　鲜于恭有气无力地折腾出一句完整的话，“可不可以先让我吃点东西~~~~~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不交代清楚，你什么也别想！”袁蛟才说完，肚子就很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叫唤。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
“喂，你吃也吃了，也该说话了吧！”袁蛟坐在扬州府衙里，没好气地瞪着身后那个已经吃了整整四碗饭的家伙。
“喂！”没反应。
“喂！”还是没反应。
“喂！”袁蛟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又要去拎他的衣领。
“呼噜！”好家伙！只见鲜于恭已经瘫在桌子后面那张软榻上，睡得正香。
太过分了！袁蛟凑到他耳边就是一声大喝：“混蛋，你给我起来！”
方才还在睡觉的鲜于恭骤然睁眼，眸中精光突现。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微微开启的小嘴！那白嫩的肌肤！真是人间极品啊！
沐雅狠狠的吞了口口水，死死地盯着美艳的老板娘——手上那盘清蒸鲈鱼，咂吧了一下嘴。
所以说，江南最是产海鲜的地方，而来这地方不吃海鲜，简直可以说是白来！
沐雅喜滋滋地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鼻子边上很陶醉地嗅了一下。突然，一个煞风景的熟悉声音响起，她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鱼肉掉到桌上。
但是沐雅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全身往墙角缩去。可惜她的努力没有成功，对方终于还是发现了她。
“二郡主啊！奴才找你找得好苦啊！”一个六十岁上下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喜极而泣地冲上去一把抱住沐雅，“您不在，王爷可想念您了！”
“李总管~~~”沐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呜呜呜，多亏了大郡主啊！她叫我们来卖海鲜的店找，就真的找到了！果然是亲姐妹啊，心灵相通！”
沐霜你这个混蛋！沐雅在心里暗骂道，但还是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她帮你们干吗？”
“呜呜呜，”小老头擦擦脸，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去，“这是大郡主给您的信。”
沐雅展开信就读，越读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厉害，脸上的贼笑连白痴都可以看出来了。
沐霜，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心狠手辣！
“兄弟们，上啊！”沐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十几二十个彪型大汉冲上来压到最底下。
“呜呜呜，”小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二郡主啊，可别怪属下无礼，可不能让您再逃走了。”
大汉们将沐雅装进门口的八人大轿，抬起就走。
夜空中传来沐雅凄厉的哭声。
“不要啊！沐霜，你真的要折腾死我吗！”然后转为怒骂，“沐霜你这个恶魔！我一定要杀了你！”
　
鲜于恭睁开眼睛，眼露凶光地看着袁蛟。
“干吗？想比谁狠啊！我奉陪！”袁蛟回瞪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鲜于恭如电光火石般地出手直取袁蛟的咽喉部位。
　袁蛟一个闪身，险险躲过，才觉腰间一轻，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宝剑不知何时已落入他手中。
袁蛟心下骇然，出手便要夺剑，鲜于恭却不闪不躲，出剑便向他砍去。与平日装神弄鬼时鬼画符般不知所云的剑法不同，此时的鲜于恭所使的，竟是极正宗的武当剑术，一招一式皆是阳刚有力。
“有没有搞错！”袁蛟低咒一声，不敢轻敌，出手还击。
鲜于恭却躲也不躲，仍然是举剑攻击，招招都是至人于死地的狠招。袁蛟与其缠斗许久，竟渐渐落到了下风，只剩招架之力，还要时不时地躲闪才能保住性命。
“喂喂，你干什么！”袁蛟边躲边喊，“你不要拿别人的剑抽风啊！”
鲜于恭毫无所动，仍是狠命进攻。袁蛟仔细一看，大骇，只见那双眼睛竟如梦游者一般毫无神韵。
“完了完了！”袁蛟一边躲一边碎碎念道，“这家伙根本没醒……”才念到一半，适才用来藏身的柱子竟被一剑砍倒，只听他哀号一声，“我的宝剑啊！”既而怒吼着扑上去你还我的剑来！”
　门外，四大神捕加一个狄潆都躲在屏风后面，竟是已经看了半天的戏。
“他们要吵醒全城的人吗？你们谁去阻止一下！”傅云总算比较有良心，说了句稍微有点意义的话。
白思羽露出温文儒雅的微笑，语气充满了崇敬与期待：“自古长幼有序，连大哥你都不出手了，小弟等又怎敢专美于前呢？”
“就是啊，大哥，还是你去吧！”凌风露出俊雅的笑容也附和道。
想叫我去当盾牌？没门！傅云才不想理睬他们。
“哇！好功夫！”狄潆看得手舞足蹈，叫好连连，被上官暮当头就是一个爆栗。
“闭嘴！你不要命了吗？”
狄潆一听更加来劲，上窜下跳起来：“小暮，原来你在担心我啊！”
凌风拐拐上官暮的胳膊，小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叫小名了？”
却见上官暮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屏风外面，扬州府衙的小花厅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受灾程度如此激烈，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扬州知府看到时，终于发出了忍无可忍的咆哮声：“袁蛟，回你的东北老家吃自己去吧！”
　　当然这是后话，当前的情况是，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原来的战场，越打越远，看客五人组随即也追了出去。　
　
袁蛟与鲜于恭一路缠斗至厨房，眼尖地看见灶台上有把菜刀，立刻飞身过去一把抓住，转过身时已是威风八面。
“混蛋，现在我也有家伙了，你等着……”抬起右脚就要踹，却被硬生生刹住。
“呼噜！”劳累了大半夜的鲜于恭，终于抵抗不住瞌睡虫的功力，再次入睡了。
当然，这不是关键问题。关键在于，鲜于恭的头正好枕在袁蛟那只踢到半空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脚上。
“喂！”袁蛟不敢大声，也不敢把脚收回，就这样痛苦地摆着。
“袁蛟，你还好吧！”在外面半天没听到动静的傅云终于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袁蛟顿时感激得说不出话。
“老大，”袁蛟做着口型向他求救，“快帮帮我！”
傅云来到他身前，伸手点住了穴道——是袁蛟的。
“为了防止你中途撑不住放下脚惹来杀身之祸，我只好出此下策了，”傅云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
“你快解开穴道！”这回袁蛟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因为哑穴也被点了。
“我会交代所有人明日正午前不要靠近厨房的，你放心，绝对没人来吵醒鲜于恭，为你带来生命危险。”傅云拍拍他的肩膀，迅速闪出了厨房。
可怜的袁蛟，一手拿着菜刀，一脚枕着鲜于恭的头，定定地立在厨房里，感受着一阵阵吹过的凉风。
“你们太过分了！”

第七章

　天光乍现，万物还昏昏欲睡之时，一个淡青色的身影静静立在江南远郊的一个草庐外，对着大门兀自发呆。
老实说，这么早打扰别人是很不妥，不过……白思羽想到昨夜扬州府衙那场惊天地泣鬼神无与伦比惨绝人寰的大战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为免袁蛟穴道解开后找他们算帐，他还是不要继续呆在那种是非之地的比较好！
白思羽想来想去，索性决定先观赏一下颜清莲门外的风景再另行打算。
“果然还是无官一身轻啊！”轻轻叹了口气，白思羽的眼里透出一丝羡慕，随即又摇了摇头甩去这种心思。倘若不在官场便能超脱出红尘，自己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梳着双髻的女子像上次一样从门里探出来，但这次却不是下逐客令，而是用不卑不亢的语气道：“白神捕，姑娘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白思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便被一贯的儒雅笑意所取代，随即拱手微笑：“有劳了。”
推开大门，白思羽淡淡扫视过院中的布局，看向东面时，正对上旭日初升，他本能地眯起眼，举起右手挡住晃眼的阳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立在光中，他于是放下手，微微一笑。
“在下清早扰人清梦，打扰姑娘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神捕勿须介怀，昨夜全扬州城的百姓大概都是一宿未眠。”颜清莲表情淡然。
“呃？”白思羽心虚地想，她居然也知道？但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露出歉意的微笑，“这是在下的失职，还望姑娘见谅。”
颜清莲垂眸缓道：“神捕来此，不是为了道歉吧！”
没料到她如此直截了当，白思羽顿时一愣，正色道：“不错，不知姑娘清明那天可曾在西郊见到什么异相？”
“荒烟蔓草，白骨幽魂，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异相？神捕多心了。”颜清莲说完似有送客的意思。
“姑娘这么说，是否太……”白思羽顿了顿，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好又露出惯有的招牌笑容，“西郊那里前朝虽是乱葬岗，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世人惯以风花雪月粉饰太平，其实繁华落尽总不外如是，神捕难道就没有见识过吗？”颜清莲的眼睛动也不动，凝望远方，语调平淡，话锋却是犀利无比。
“这……”白思羽眨了眨眼，“姑娘此言，似乎是意有所指哦！不知姑娘是否是对朝政有什么不满？”
“世事污浊，神捕又何必问呢？神捕久历朝政，想必也有所体会。与其同流合污，倒不如归隐田园，独善其身。”轻风扬起颜清莲乌黑的发丝，越发衬托出她的超凡脱俗。
“既然世事污浊，世间又有谁能真正独善其身呢？”白思羽含笑凝视着颜清莲，暗藏深意，“姑娘就没有想过要去改变这一切吗？”
“我不过是一介小女子，如何有能力改变？且世事无常，又岂是人力所能定的！世间种种不过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而已，往来皆是一场空，改和没改又有什么分别？”
白思羽顿时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下意识地反驳：“人力虽然微薄，但公道还是在的，付出了，又岂知没有回报？姑娘的话未免太悲观了。”
“是吗？”颜清莲终于转身回望他，“公道吗？倘若真有公道，古往今来便不会有那么多忠贞之士含冤莫白了。”
“这……”白思羽仍然是微笑，也只能微笑，“世事总是往好处发展的，且世间若是多几个像姑娘这样的奇女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颜清莲抬起眸子，直视白思羽，毫不掩饰眸中的锐利：“当今天子也算是贤明了，却还是设计害死了前朝扬州守将白宇麟，神捕又要怎么说？”
白思羽全身一震，笑容僵在脸上，颜清莲却还是继续说下去。
“白宇麟之死，对于世人而言，无非是周郎设计除去蔡张之类的闲聊谈资，又有多少人知道，白宇麟在世时为扬州百姓谋了多少福利！如果说他的死是因为他弄错了效忠的对象，那他的名字淹没于荒村野史也是他的错吗？世人惯以成败论英雄，似神捕这般人物，难道还没有看透，没有想通吗？”
笑容一瞬间从脸上剥离，但白思羽还是迅速恢复了微笑：“姑娘此言岔矣。即使没有人记住他，但他做过的那些事总还是福泽一方。只要是为天下苍生谋福，又何必非要青史留名不可呢？”

“你你你……你干吗？”鲜于恭舌头打结，口齿不清，一步一步后退，袁蛟举着手里的剑一步一步往前逼。
“混蛋，你害我在厨房里站到中午，还让我被知府大人骂，丢了吃饭的家伙，你说这笔帐怎么算！”袁蛟的牙齿磨地“咯咯”响，铁青着脸做了个“喀嚓”的手势。
“你不要胡乱栽赃啊！”　鲜于恭伸手指着袁蛟，义愤填膺，“不要以为我昨晚睡得熟，你就可以把我不知道的事情往我头上扣！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袁蛟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臭道士，竟敢说我陷害你，侮辱我的人格，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着就开始掳袖子。
“谁怕谁！”　鲜于恭不甘落后，也开始掳袖子。想干架是吧！他还没算两个月前他砸了摊子害得他没处揽生意，有一顿没一顿的帐呢！
两只斗鸡的背后升起冲天的斗气，眼看就要在扬州府衙里又要爆发一场大战，一声咳嗽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