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仙记-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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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在万鬼嗜魂阵中，生死关头，她不肯妥协。宁可拼掉性命也要让他安全，那副决然而温和的样子，像是一阵春风。让他向来覆霜的心有了溶解的迹象。　

天道宫中，一室暖香。她跪坐在血色大床上，乖巧的替他梳发，却慧黠的笑着，偷偷将他的一绺头发编成了辫子。　

再后来，静坐崖月凉如水，她声音带着哭腔，说她想他。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西海沙岸，她缩在他的怀里，十指交扣。共望落日。　

海底龙宫，桃花林中，她吃醋怄气。二人额头相抵，耳鬓厮磨。　

那时，他说：“别生气了，我只爱你一个……”　

无数的画面碎片走马观花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全是那双目清澈的白衣少女。　

她暗中偷笑的慧黠笑容，不肯服软的倔强脾气，猖狂而可爱的神情，明明害怕却硬撑着的样子……　

她性情纯善，很是心软，没有一点害人的心思，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如狼似虎，亲情的表面下隐藏着阴谋。　

就连他，最初也是因为利益而接近她。　

可后来，他却身不由己的爱上了她。　

情最致命。　

他挣扎过，纠结过，放开了她，不想让自己有弱点和短板存在。　

可是她涉世不深，没有防人之心，不过半日就被血炼族给关押。　

他心疼不已，直接乱了计划，提前对上了血炼族，宁可被那血霖炼魔大阵伤了自身根基。　

那时，他便暗自发誓，要护她周全，让她就这样无忧下去。　

为她遮风挡雨，将天下最好的东西尽数给她。　

他要娶她为妻，给她天下女子都艳羡的极致宠爱。　

而如今，他又都做了什么……　

曾经想用生命守护的人，宁可身死也不忍其有丝毫闪失的人……　

最后，竟被他伤的最深。　

他的嘴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心疼的无法呼吸。　

“天儿……”原本优雅的嗓音只剩下了嘶哑。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哀恸心疼到了极致的轻唤。　

夜宸低头吻了吻少女的额头，极尽温柔，试图安抚她。修长的如玉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勉强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些：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们现在就回天道宫，你不会有事的……”　

抬起的指尖已经微微发抖，伸手抚上了她的银色长发。　

她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她一向爱哭鼻子，肯定偷偷的哭过很多次，而他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他曾说过，有他在，不会再让她受半点苦楚。　

可是如今，她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原本晶亮的双眸暗淡无神，一身惨烈的气息……　

凌水天勉强的笑了笑，脸上灰败之色更甚，轻声道：“你想起我了？”　

夜宸连忙轻轻的“嗯”了一声，夜色双眸中布满了疼惜和悔恨，似乎他比怀中那快要消竭的少女还要痛苦。　

这些天她曾幻想过好多次，等他想起自己的时候，会是多么的欣喜若狂。　

而如今，她心中却没有什么波动，有的只是一片冷凉……　

凌水天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痛的身子发抖，脑中已经有些空白，只是死死的咬住牙关。　

肖姣荏见到凌水天受到如此重击，终于反映了过来，急的直掉眼泪，就要扑过去。　

璞莲见到凌水天明显是生命枯竭之像，心中一阵快慰。　

她看到肖姣荏飞扑过去，想起了当年龙宫中的旧事。嘴角吟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手中翻出了一枚细针，对着肖姣荏急射而去。　

肖姣荏连忙急促的摇起铃铛，试图将这根细针拦住，却毫无作用。　

白针的针尖有一抹红光，直接没入了肖姣荏的眉心。将她的元神和肉身一同刺入。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在场众人都专注在云上的玄衣男子和少女身上，并没有及时注意到璞莲她们这边。　

肖姣荏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一片颓败之色，面色青白。原本顾盼神辉的双眼失去了色泽。　

她的下身化为了一条长长的银色鱼尾，双目圆睁，坠下了云端。　

凌水天眼角撇到这一幕。瞳孔紧缩，眼中全是绝望，凄厉的叫道：“荏荏――不要――”　

她这一声悲痛的哭喊，嘴中又大口大口的涌出了鲜血，渗入了夜宸胸前的玄色衣衫，被那黑红纠缠的颜色尽数藏了起来。　

元正扬难以置信的悲啸一声，指尖上闪烁着一点金光，冲着那抱着少女的玄衣男人点了过去。　

夜宸没有动。也没有闪躲，任由元正扬修长的五指没入了他的心口。　

噗嗤一声，血光溅出。差一点，就将他的心脏抓了出来。　

“为什么不反抗！和我打！和我打！”元正扬愤怒的低吼着，眼中全是血丝。像是疯了一样。　

不躲，是怕再伤害到她吗。　

可是这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屈辱，他宁可被他杀了，也不要这种忍让！　

夜宸没有看他，依旧看着怀中的人，身子略一震，便将元正扬给震飞了出去。　

胸膛上露出了五指窟窿，血流如注。　

他却丝毫没有理会，而是缓缓转过头，看了璞莲一眼，薄唇浮起了一抹邪气的笑容，那双夜色的妖瞳竟然泛起了血色。　

嗜血的红色。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眼惊到了，皆是倒吸了口凉气，呆滞在了原地，无边的寒气从脚底窜起。　

璞莲面无人色，手指甲紧紧的抠入了掌心肉中，身子颤抖着，差点被他这一眼看的神魂俱裂。　

她一边暗恼自己冲动了的同时，一边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个小鲛人而已，死了就死了，钟哥哥不会对她怎样的……　

众人只瞧见那玄衣王者邪气的微笑着，笑容勾魂夺魄，形状优美的双唇微启，一字一顿的说道：“将璞莲双手砍下，关入地底魔域，日日受魔虫啃噬，永世不得翻身。”　

璞莲身子一软，完美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被他言语中的杀气一逼，头中轰隆作响，昏死了过去。　

夜宸又看向了容姬薰等人，血眸中泛着无边的杀意，整个人就像是从深渊中爬上来的修罗，地狱中执掌生死的恶魔。　

“回去准备好你们的后事。”　

这些欺负过她的人，他都会一一的讨要回来。　

但现在不是时候，她已经处在了濒死的边缘，不能再有半点耽搁，必须马上回去医治。　

容姬薰和皇甫修华等人面色发白，只见那玄衣男子已经抱着怀中少女破开虚空，消失在了原地，连他的部下都没有管。　

战昙教众人尽数化为黑光，一同撤离。　

容姬薰等人闪身回了龙船，瞬间便也消失在了云端。　

天地间只剩下了紫金葫芦上的李娥和唐君敏，她们相视无言，共同上前去扶那一身黑衣的男子。　

元正扬没有理她们，身子站的挺拔，望着东方，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权杖。　

他牙龈咬出了鲜血，双眼血红，肩胛骨上白骨森森，五指还在滴着鲜血，整个人都透着股压抑到了极点的狠戾。　

落入她们眼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这个男人疯了……　

****　


第一百零一十五章　她的过去
　　　寻敖峰顶，天道宫。　

恢弘的寝殿内金碧辉煌，贵气磅礴，殿中燃着续命安神用的沉莲香，烟雾缭绕，美轮美轮。　

金漆雕龙的血色大床上躺着一名雪发少女，她那原本清澈的双目紧闭着，气息衰弱到了极点，脸色十分苍白，眉心的一点红莲也黯淡了下来。　

一名身着玄色锦衣的男子坐在床边，少女的半个身子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只露出了半个侧颜。　

明明是亲密依偎的姿势，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凄凉和无奈。　

那一身玄衣的年轻男子半抱着少女，手上泛着白光，贴在她的小腹气海之上，将最为精纯的本命元气尽数渡给了她。　

她的情况很不好，本就是连受重创，虚弱到了极点。　

之后又硬生生的受了他和元正扬拼斗的一击，元神都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全靠他这点元气吊着命。　

除了这样做，再无其他办法。　

他一生杀孽过重，只有毁天灭地的杀戮之力，却没有能挽救爱人的能力。　

上官薇一直安静的立于床侧，见到凌水天气息微弱，一副生命枯竭之相，也是焦急不已。　

怎么会伤的如此严重，而且身上还有焚天魔咒残留的气息。　

她突然冒出了个很疯狂的想法，难道是掌教至尊亲手打伤的？　

但她感受到掌教周身散发的那股压抑的气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身前那一身玄衣的男子薄唇微启，将手指贴上了凌水天的额头识海之处，口中低吟出了一段繁复的咒语。　

上官薇屏住了呼吸，掌教居然耗损修为发动禁咒，强行侵入凌水天的识海，探查她过去发生的记忆！　

这种行为对本身损耗极大，即使施术者有着强大的修为，也要耗费极大的心血和修为。短期内都不好恢复。　

这和那推算过去之术并列，都是禁术，一个不好，就容易走火入魔，直接身死道消。　

掌教向来最重视自身修为，今天难道是疯了。竟然发动了这等禁术！　

男人的墨色长发在空中无风自动，指尖泛着红芒，窥视着凌水天这些年的记忆。　

他看到了她这百年来发生的事情……　

冰天雪地中，哀恸而荏弱的少女满头白发，手中捧着无生大印。任由自己被皑皑白雪埋葬。　

恢弘的通天仙府内，她九死一生，最终掌控仙府统领万妖的风姿。　

九苏密室。天罚浩劫，遮天蔽日的雷光风暴碾压而下，她面如死灰，伏在他的身上，试图做最后的抵挡。　

她春葱般白净的手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另一手凝着妖光，决绝的拍向自己额头。试图将自己打的魂飞魄散去陪他。　

那惨烈而哀伤的神情，让他附在她额头上的指尖都轻颤了起来……　

最后，她手持招魂幡。在天地间一步步的走了上百年……　

她向来活泼好动，做事耐不住性子。　

当年她究竟是要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够这样禹禹独行。一个人走遍万水千山……　

常青树旁，她坐在雪中，温柔的抱着毫无知觉的他，为他散尽了一身的妖力，七窍流血。　

她藏入树中，怯怯的遥望着他，见他离去，慌乱的追出，却跌到了地上……　

……　

夜宸收回了手，指尖抚上了凌水天的头发，手已经有些发抖。　

这一头黑发，竟是为了他而白。　

为他一夜白发……　

掌心凝出黑气，试图将凌水天的银发恢复回原本的颜色。　

那一头长发在他的掌心下变为了墨色，却又很快的褪回了银白色。　

法力对心痕不起作用……　

最深爱的女人，为他吃尽了世间的苦楚，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无能为力。　

居然无能为力！　

他像是动了执念，依旧在强行的恢复，试了一遍又一遍。　

随着他的法力波动，一股压抑到顶点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像是一股风暴，将寝殿内的家具尽数摧毁，满地的狼藉。　

……　

上官薇从来没见过掌教如此悲恸。　

那个向来强势冷漠的男人，终于收回了手，抱着怀中的雪发少女，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哭得像个孩子。　

上官薇惊得呆滞在了原地，看着夜宸的半个侧颜，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伸手轻抚上自己的脸颊，竟也是满手的泪痕。　

外面，整个东池魔州暮然下起了细雨……　

但凡淋到雨的人，心中都泛起了酸苦哀愁，情不自禁的随雨流出了泪水，却又不知是自己为何流泪……　

良久，男人抬起了头，双目满是血红，竟然看不出瞳孔的颜色，出现了魔化的迹象。　

上官薇终于回过神，惊声道：“掌教至尊！请您冷静！这样下去非但救不了水天小姐，反倒会害了她！”　

她心中惊骇不已，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掌教至尊居然出现了魔化的迹象，这是焚天魔咒修炼到了极致才会有的现象。　

一旦丧失了神智，以掌教的修为，恐怕仙魔大陆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夜宸听到她的话，双目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低头吻了吻少女的额头，柔声唤她：“天儿……”　

他说了一半，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竟心痛的不知道怎样来安抚她。　

凌水天的神情很是痛苦，神智昏迷中，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呜咽了一声作为回应，眼角却划过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啜泣了起来。　

夜宸将她抱得紧了紧，轻轻的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沉声道：“不哭，我在这。”　

可无论他多么轻柔，那被他轻触的少女依旧眉头紧锁，整个身子甚至开始轻颤了起来，嘴角又流下了殷红的血丝。　

强烈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夜宸从未像今日这般慌乱，冲着上官薇沉声道：“去通知众峰主，随我同去天元宗的回生池。”　

上官薇松了口气，领命就要出去，却有一名宫